天使降临我身边：评《万圣街》第三季
by 乌合之子但愿君
要想将处在不同位面的神明妖怪放在同一世界观下，分子传媒在四部作品里采用了完全不同的涉及思路，《非人哉》是将其置于现代化生活中（非人公司也是万事屋），《有兽焉》是通过统一画风和作为化外之地的自然进行承载，《不小心变成野怪》是通过一个名为天青游戏的世界观将其统摄起来。
而《万圣街》则采用了更加简单的异空间拼贴法，将不同种族的不同风格、不同职业的不同特质通过不同房间行程相互独立又相互关联的生活空间。在我前几个有关分子传媒系列的回答里就说过，《万圣街》不只是妖怪大集合，还是不同职业大集合（同时也是国家代表大集合），而《非人哉》则和具体职业一点关系都没有。
| 分子传媒漫画代表作 | 异生物相处模式 | 关联属性 |
|---|---|---|
| 非人哉 | 现代生活 | 万事屋式的模糊职业 |
| 万圣街1031 | 共处一室 | 相当具体的职业 |
| 有兽焉 | 自然山野 | 自然形成的职业 |
| 怎么办！我穿越成了最弱小野怪 | 游戏世界 | 由游戏给定的职业（属性） |
有哪些对山海经/易经的运用令人眼前一亮的中国漫画/动画作品？
《万圣街》的角色的自然属性设定，都是外国（不一定是西方）的妖魔鬼怪，比如地狱的恶魔尼克、包泥泥；天堂的林恩、莉莉；吸血鬼艾勒、狼人大毛、木乃伊阿布、僵尸小陆等，具体名字都有英文对应词，可以看《万圣街》的设定集。
在该作中，这些角色都不是特别需要化形术，因为他们的初始自然设定里就有人类的模样，很少出现非人类角色，比如猫又桃子和独角兽水晶。
《万圣街》的人物自然属性被能力化了，建立在能力适配的基础上，发展出对应的职业。结合职业和自然属性之间的反差，形成幽默感。
《万圣街》有一个看起来小叙事的主线，包泥泥和莉莉的双相恋爱故事。基于这条故事线上的发展，进而读者得以观察其他角色的反应完成日常叙事。其他角色的出场往往是随机的，然后由这个随机事件与其他相遇。在《万圣街》漫画里，恋爱或磕CP是经常出现的设定，读者甚至能看出不止一对关系密切的角色搭配，比如之前有独角兽和海豹的百合，有吸血鬼和蚊子的爱情。
在前两季动画作品里，其他角色的恋爱线被尽可能简化，所有角色能出现在1031里，都是因为包泥泥。因为包泥泥作为魔王容器的关系，每个角色都成为对包泥泥的观察者，他们彼此之间会给自己所在的种族交换讯息（除了最后一集发现都是观察者之外），只有包泥泥自己是不知情的。
于是这就形成一种大叙事和日常叙事之间的反差撕裂。动画的观众难以完全享受日常相处模式中各位角色之间的生活互动，而是会带有“观看癖”scopophilia的紧张感。这种观看癖与其说是动画原创的，不如说是从《有兽焉》移植过来的。毕竟《有兽焉》的大叙事与日常叙事之间的撕扯更加明显。
魔王是什么样的存在？是一个集所有妖怪种族之力都无法打败的终极武器。虽然魔王附身了很多个恶魔，但他并没有“毁灭世界”的想法，只是想睡个好觉而已。其他妖怪种族都完全不会理解魔王这样朴素的愿望，而是给他加上了更多宏大叙事的特质，这才引发了妖怪界的数次大危机。
这个剧情设定本身就非常后现代。这种极其微不足道、细枝末节的理由成为整个严肃作品的本质命题，想必看过《Legal High》第一季大结局的观众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但是终极对战还是无法避免。一般而言，作品会停留在吐槽役角色哑然失笑作为结束。但是包泥泥采用了另一种方式：用后现代解决后现代。第二季的终焉，包泥泥用“演戏”的方式，让魔王和其他妖怪种族的最后大对战以拟像的方式落下帷幕，顺利解决了大危机，最后魔王成为包泥泥的共生者。
这个场景非常符合鲍德里亚所说的超真实的第三序列：幻象之外的幻象。而第三季的结局，正如主创所说，又是一场舞台剧，包泥泥将扮演魔王。只不过这次真的众人合力完成的演戏，而不再是真实的战斗。不知道会不会唤醒观众对《天使降临我身边》最后一集的感觉。
我们说世界系作品有一个特点，主人公谈恋爱≈拯救世界。更展开的说，就是主角的情感变化和周遭世界的变化密切相关，这种变化是处在个人和世界之间的社会无法改变的。而在第三季里，既然拯救世界已经完成，那么恋爱修罗场就会开场。
于是第三季开端，魔王开始关心起包泥泥的恋爱问题，包泥泥和莉莉之间各色相关的情感人物逐一登场，首次出场的就是天使伊万。在漫画里，围绕两人情感的人物还有很多，罗斯、萨莎、伊万等不胜枚举。
而包泥泥和莉莉的恋爱关系一直处于”被隐藏的状态“，正与魔王的被隐藏的状态相一致（形成强烈互文），虽然魔王说包泥泥对莉莉的”心跳加快“是恶魔对天使的生理反应。
所有人都知道魔王在包泥泥体内，只有包泥泥自己不知道（直到第二季大结局）。即便他知道了，也没有产生背叛感和失落感，反而认为这就是一种关心。到第三季，这种情况发生了翻转。所有人都认为魔王已经被击败了，只有包泥泥在保护魔王继续生活——他的使命似乎依然还是拯救世界，通过把自己活成普通人的方式保护世界。
同样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包泥泥和莉莉的双箭头好感，林老师的恨意也完全掩盖不住（在水族馆瀑布的时候，包泥泥的小心思又被林老师发现了）。但他们之间确定恋爱关系却是私下进行的，大家都认为是”追，但是没有追到“。
目前重头戏的两集，就是林恩和包泥泥的额外感情线。前有林恩与九月甜蜜大约会，后有包泥泥吃醋伊万喜被追求。三人修罗场就是好看。
当然恋爱不只出现在两人之间，还出现各角色之间。漫画里几乎每个主要角色都有CP，CP有时还会混搭。这说明漫画的核心驱动其实就是彼此相处的情感，这份感情会一直被维持在“半糖主义”上。
万圣街的相处模式让我想起尼科尔·桑德曼（Nicole Sonderman）的一句话：比起自己，我们更关心彼此。需要知道的是，万圣街生活的妖怪们，他们的身影出现在文学作品里，大多是18世纪前后。比起《非人哉》的妖怪神明来说，是非常现代的生物。而18世纪前后对感情的态度，正是一种热情、忠诚、跨越性别的鼎盛时期，这些情感被统称为“romantic friendship”。玛格丽特·福尔滕（Margaretta Forten）就写下了一首诗的节选，其结尾是这样的：“美好的友谊联聚起整座天穹/因为天堂里的爱和友谊相同。”
最后，再说一下《万圣街》和观众的视角关系。
在《非人哉》里，OP的结尾画面是神仙大合影加睡着的白泽。正如OP所唱的那样，“先人留下故事要不要继续”，非人哉的角色是古神们的现代化，观众是（和白泽一样的）旁观者，是好奇神仙故事在新时代的变化，虽然漫画都是重复格，但动画中的大量镜头都是从某个已有角色的视线里发出的。
而在《万圣街》里，OP的结尾画面是包泥泥关上1031房门号的房间。OP里唱的是“一起看才最好笑”。这里的一起，当然也包括观众。虽然漫画都是重复格，但在动画里，大量镜头都是从观众视线出发的，正反打镜头的部分反而变得很少。这种视线交错，会给人带来一个错觉，观众就住在1031的某一个房间里，和大家一起生活。
在标题对应上也是如此。
《怎么办！我成为了最弱小野怪》需要单独拿出来说。这是非常典型的日式轻小说取名法。虽然题目表达了身处异世界的疑惑，但作为骷髅的东东很快熟知了游戏的运行模式，并且凭借自己多次玩游戏积累的经验，不断试错并一步步逆袭。也就是说这部作品的主角本身是游戏性的，带有丰富经验的（可以随时调取的读档与存档）。同时也更接近于元宇宙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异世界-游戏-元宇宙“模式下的作品，是高度类型化的。中国漫画这么画，日本漫画这么画，美国漫画也这么画。韩国漫画就不这么画了吗？也这么画。我心中的神作 《四格勇士：拯救世界后不是应该娶公主吗？》也完全遵循这个思路。
除开这部作品外，回到分子传媒三个支柱漫画，我们就能发现，只有《万圣街1031》是有后缀的，后缀名为房门号。
万圣街的布局结构是内生和连绵的。说它内生，是因为1031房的各房间可以被分为是向内嵌套并各自独立的状态。比如艾勒、阿布和小陆同样是”已死的生物“，但他们沉睡的床都各有千秋。说它连绵，是因为既然有1031，就可以有1032（动画第三季出场的猫又桃子）、1033、1034。当然也可以有2031、2032……甚至可以落到”街“上。我们都知道中国有”街道办“的说法，在万圣街小区里也可以看到有各种高楼（10就是十楼），这些楼宇之间还可以塞进更多的故事。
比如随时增加的新人物，大毛的家人（你们住哪里呀？）、包泥泥和尼克的家人（另一个小区）、死神阿克和他的忠实管家（也不知道是败犬还是忠犬）……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万圣街1031》有完结的一天，主创可能会停笔，但故事可能性要被挖掘完，恐怕是难上加难，说不定连载十年都是大有可能。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乌合之子但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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