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两栖爬行动物,为什么我们会对它们又爱又恨?

《两栖爬行动物的神话与传说》


内容简介

青蛙据说能带来雨水,但也可能引发洪灾。乌龟因为智慧长寿被人崇拜,因为胆小懦弱遭人嘲笑。蛇因为愈合和复生能力受人尊重,但又被视为邪恶的象征。蜥蜴被尊为慈悲的守护神,但又被视为魔鬼,让人胆战心惊。

本书是一首关于蟾蜍和蛇、蝾螈和蜥蜴、鳄鱼和乌龟的颂歌。在这本书里,爬虫学家兼科普作家马蒂·克伦普探索了世界各地从古至今的民间传说。从创世神话到小道消息,从生育和重生到火灾和雨水,从两栖爬行动物在民间医药和魔法中的用途到它们在文学、视觉艺术、音乐和舞蹈中扮演的角色,克伦普揭示了我们为什么会对这些动物又爱又恨。

作者简介

马蒂·克伦普(Marty Crump),目前是犹他州立大学和北亚利桑那大学的生物学兼职教授,拥有 45 年的丰富经验,一直对两栖动物和爬行动物的民间传说很感兴趣。她创作了不少成人读物和儿童读物,包括《寻找金蛙》(In Search of the Golden Frog)、《背着蝌蚪跳的青蛙:走进奇特的动物行为世界》(Headless Males Make Great Lovers & Other Unusual Natural Histories)、《性感兰花是糟糕恋人》(Sexy Orchids Make Lousy Lovers),均由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出版,另外还著有《揭秘达尔文之蛙》(The Mystery of Darwin’s Frog)。

书籍摘录

1 与动物对话(节选)

我们需时刻谨记的一点,就是要与动物对话。当我们试图与动物对话时,它们也会反过来回应我们。而当我们拒绝与动物交流时,动物也会对我们缄口不言。这样,我们就不会了解动物,随之而来的就是对动物的恐惧。恐惧让我们毁灭动物,而毁灭动物,就是毁灭我们自己。

奇夫·丹·乔治,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北温哥华,堤斯李瓦图斯原住民保留区

在世界的另一边——远离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一位老年原住民正在和他年幼的孙子一起在河岸上钓鱼。他讲起了故事:“孩子,我有许多事情要教给你。河流和湖泊养育着我们。森林是我们祖先安息的地方,是灵魂栖息的家园。如果大地死去,水源干涸,我们一样也会衰亡。我们依靠彩虹蛇,她教导我们必须爱护陆地、水和所有动物。”他继续说:

最初,在大地表面尚未有生命之前,彩虹蛇和其他所有动物都睡在地底下。有一天,彩虹蛇醒了,她爬到地面上,察看了干涸、空无一物的大地,然后降下雨来。雨水渗入了龟裂的土地。经过多年降雨,水注满了彩虹蛇巨大身躯蜿蜒而过留下的痕迹,形成了河流、洼地和水坑。当彩虹蛇拱入土地时,她造就了山丘、山谷和山脉。她的乳汁滋润了大地。树木葱茏,灌丛茂密,芳草繁盛。

当彩虹蛇对大地的变化感到满意时,她就滑进地底下,唤醒了其他动物。她把野狗带到沙漠,把袋鼠带到灌木丛,把鹰带上高山,并让鸸鹋来到平原。她把青蛙引往池塘,让乌龟来到潟湖,而昆虫、蜘蛛和蝎子则被带到岩石与裂缝之间。

最后,她唤醒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把他们带到一个有充足食物和水的地方。她教他们如何生活,最重要的是,她还教他们尊重其他所有生物并善待大地。在返回地下之前,彩虹蛇警告男人和女人,他们不是大地的主人,而是它的守护者。她告诫道,如果男人和女人伤害了大地,她会再次出现并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在那里,将不会再有男人和女人的立足之地。

祖父母们通过讲述动物故事将传统的生活方式传授给孙辈。这就是民间故事的神奇魅力,也是将我们与其他动物紧密相连的力量和热情。

长久以来,我对人类与两栖动物和爬行动物之间的复杂关系十分着迷:为什么人类会对它们有着种种感觉?这些感觉对它们未来的生存意味着什么?我知道那些故事反映了人类对动物的看法,于是, 1966 年,我还在堪萨斯大学读本科的时候,就开始着手两栖动物和爬行动物民间传说的研究了,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是在沃森图书馆的地下书库里度过的。那时候已经有复印机,但对于我来说还是太贵了。我保存至今的文件盒里装满了那时留下的手写笔记。几年之前,我觉得写这本书的时机已然成熟,终于可以证明一直以来在图书馆里度过的时间没有白费。所有那些本该在图书馆学习化学,调整讲座内容,准备南美洲专题讨论会提纲的时间,都被我用来研究两栖动物和爬行动物了。对近五十年来的调查结果的筛选和总结收获颇丰,不过,令人沮丧的是,我不得不舍弃一些东西。

我的前提是我们的观念对环境保护非常重要,这一点是从民间传说以及我作为两栖爬行动物学家和保护生物学家的职业生涯中提炼而来的。如果某种特定的动物备受我们的尊重和欣赏,这种动物更有可能受到保护。消极的观念会导致保护缺失,甚至导致某种动物被斩尽杀绝。因此,保护生物学家们若想与公众有效地沟通,并在保护濒危物种的活动上得到他们的支持,首先必须承认传统文化所特有的信仰。如果我们要改变人们对动物的认知,还需要了解这些认知的基础。我们的价值观和态度来自认知和情感(情绪或感觉),不过,情感对我们认知的影响要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


在着重谈论两栖动物和爬行动物之前,我们先来大致看看人类与其他动物之间的关系。有些动物会被人类吃掉,有些动物则会吃掉人类。人类驯养了一些动物来为自己效力,有的则成了人类忠实的伙伴。人类把动物视为神的象征,或者直接视为神本身。动物在人类的民间故事、音乐、美术、文学、传统药物、魔法和巫术中都占据着突出的地位。人类赋予动物超自然的力量,并相信它们的灵魂可以代表自己行动。人类的灵魂也会轮回进入其他动物的身体。有些动物为人类带来经济收益。而有些动物则令人恐惧或者被人类视为害虫,因而遭到毒手。人类对一些动物既欣赏又爱护,而对另一些则既害怕又憎恨。大部分动物只不过是作为人类周围环境的一部分生存着,被人忽视,除非它们侵扰到人类的安宁。在《为什么狗是宠物猪是食物?》中,哈尔·赫尔佐格总结了人类与其他动物反复无常、自相矛盾、复杂混乱的关系。这是多么写实!

许多学者指出,在个体层面上,我们对特定动物的感觉影响着我们对待那些动物的方式。而在社会层面上,我们的观念影响着法规和公共政策的制定,这些法规政策又涉及动物福利、动物权利以及有关驯养动物和野生动物的其他事项。因此,了解我们对待动物态度的根源意义重大。

我们与其他动物亲密关系的证据充溢在日常对话中。我们说某某人是忙碌的蜜蜂、积极的河狸、狡猾的毒蛇或贪婪的猪。一个人可以像响尾蛇一样狠毒,像蛤一样高兴(美国俚语:形容高兴的合不拢嘴),或者油滑得像条鳝鱼。我们像石斑鱼一样豪饮,病得像条狗,还会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们会流下鳄鱼的眼泪,互相熊抱,沽名钓誉,吃饭时狼吞虎咽,鹦鹉学舌似的重复听到的话。我们当中有些人是凶猛的鲨鱼、好战的老鹰或者和平的鸽子。华尔街上的牛市和熊市决定了我们的金融期货,大象和驴子在华盛顿领导着我们。

我们驾驶着甲壳虫、黄貂鱼、黑斑羚、野马、美洲豹和眼镜蛇。亚利桑那响尾蛇、巴尔的摩金莺、芝加哥熊和迈阿密海豚为我们带来精彩的比赛。我们也可以从星座名称中看到动物:长蛇座,是水蛇;蝎虎星座,是蜥蜴;大犬座和小犬座,是狗;还有大熊座和小熊座,是熊。一些学院和大学把狼、狮子和老虎等强壮的动物作为自己的吉祥物,还有的选择了猫头鹰、角蛙(实际上是角蜥)、棉铃象甲和香蕉蛞蝓。金枪鱼查理、蜥蜴盖科、百威青蛙、塔可钟吉娃娃小狗,还有劲量兔子,都会勾起我们购买其代言产品的欲望。

我们会根据动物与其他动物的相关性或相似性来给它们命名:犀甲虫、马蝇、蟹蛛、猫鱼、鹦嘴鱼、虎螈、牛蛙、鼠蛇、斑马雀、袋鼠鼠和骡鹿。我们用动物的名称给植物起名:蜘蛛草、蟾蜍亚麻、蛇根马兜铃、野牛草、蜥蜴尾、猫尾、马尾草。我们以动物的名字为城镇和地貌命名:澳大利亚的蝎子疫(Scorpion Blight)、尼加拉瓜的蚊子群礁(Mosquito Cays)、宾夕法尼亚州的奔跑鳟鱼(Trout Run)、佐治亚州的蛙叫溪、阿肯色州的蟾蜍吮吸、加利福尼亚州的蜥蜴峡谷、佛罗里达州的鳄鱼巷、怀俄明州的响尾蛇山、蒙大拿州的麋鹿城、亚拉巴马州的猪眼、科罗拉多州的兔子耳朵山口、肯塔基州的猴子眉毛。


哈佛大学生物学家E. O. 威尔逊在他 1984 年的著作《亲生命性》(Biophilia)中,假设人类天生就有亲近大自然的倾向——亲生命性,字面意思就是“对生命的热爱”。威尔逊认为,人类会下意识地去寻求与其他生物之间的联系,并且在进化过程中,这种特性始终伴随着人类,至今仍然根植在人类的基因组之中。狩猎、捕鱼、徒步旅行和观鸟是人们主要的消遣方式。在美国和加拿大,很多人会去参观动物园和水族馆,而不是去观看足球、篮球及其他职业体育联合赛事。威尔逊此后重新修改了“亲生命性”的概念,表明人类希望与自然建立联系的强烈愿望也是后天习得的。其他科学家认为,亲生命性基本上是一种习得的心理状态,因此我们需要从小培养孩子们对大自然的热爱。

许多特性影响着我们对动物的感觉。大多数人对在系统发育上与我们亲缘关系相近的动物(其他灵长类动物)或在认知方面与我们相似的动物(如海豚)的好感度,比对那些亲缘关系较远和智力低下的动物(如蛞蝓)的好感度要高。我们特别喜欢有些动物(如海豹幼崽、小猫、小狗),那是因为它们的某些特征(大额头、大眼睛、肉乎乎的脸蛋)让我们联想到婴儿。濒危的珍稀动物,如澳大利亚的鸭嘴兽、中国的大熊猫,会勾起我们的同情心。

我们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给其他动物。我们大多数人都会欣赏那些我们认为美丽、优雅、聪明、勤劳、勇敢或者强大的动物,我们鄙视那些被认为丑陋、笨拙、迟钝、懒惰、怯懦或者软弱的动物。我们尊重那些对我们“有帮助”的动物,例如,为植物授粉的蝴蝶和蜂鸟,吃掉花园里的蚱蜢的蓝知更鸟。我们不喜欢做出不雅举动的动物(即使这些举动至关重要),例如,吃被轧死的动物尸体的红头美洲鹫、吃粪便的蜣螂。尽职的父母,例如,帝企鹅、大象和海马,深深地吸引着我们。我们鄙视对我们有害的动物,例如,吸我们的血、侵吞我们的食物或者会引起疾病的寄生虫,传播疾病的啮齿动物和家蝇,毒蛇和黑寡妇蜘蛛。

我站在西方视角,使用了“我们”这个词,这是我的文化背景使然。当然,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看待动物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人与动物关系学家詹姆斯·瑟普尔提出了一个简单的模型来解释人类看待动物的文化差异。他认为我们的态度可归结为两个维度。第一个维度是情感——我们对动物的情感感受,包括我们是否认同动物。第二个维度是效用——我们认为动物对我们有用还是有害。任何动物都可以被放在一个平面坐标系中,该坐标系的四个象限是由代表着效用的水平线与代表着情感的垂直线构成。动物在这个坐标系中所处的位置会随着文化的差别而发生很大的变化。我们对动物认知的文化差异是如何演变的呢?该如何解释某种特定的动物在这个地方受到尊崇,而在其他地方却受到迫害?我们生活的基本层面肯定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诸如生活环境的优劣、生活方式(狩猎采集者、农民、牧民、渔民、城市居民)以及生活水平的差异。

宗教信仰也影响着人们看待和对待动物的方式。耆那教教导人们不能对任何生命暴力相向。许多耆那教徒不会在夜间外出,因为担心踩到蚂蚁或者其他动物,一些耆那教僧侣戴上面罩以免吸入微生物。许多北美洲的原住民相信万物神圣而有灵,猎人们会向被他们猎杀而食的动物请求宽恕。佛教和印度教的教徒被教导要平等待人、待物。犹太教与基督教共有的教义则教导人们,人类可以统治其他动物,有权利用其他动物,但应该用仁慈怜悯之心来爱护它们。同样,伊斯兰教教导说,动物是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存在的,尽管如此,它们也应该受到仁慈的对待。

即便在同一种文化中,对动物的看法也会因人而异。毕竟,我们都具有独立的思想。某种特定的动物可能会唤起爱、尊重、赞美、厌恶、恐惧或者仇恨的情绪,具体如何取决于个人。性别、年龄以及有关特定动物的知识都会影响一个人的观念。我们总是对那些活跃在我们视野范围内(在地面或者天空)的昼行性动物,抱有最大的亲切感。我们往往会因为不了解而害怕或者不信任夜行性动物,以及那些生活在地下或深水中的动物。

题图为尾尖经过再生的俄勒冈蜥尾螈,来自:《两栖爬行动物的神话与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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