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亚马逊从 Prime 视频的搜索结果中删除了反疫苗接种的纪录片,成为了继 Facebook、Google 和 Pinterest 之后又一家遏抑反疫苗论调的大公司。
2 月 27 日 CNN 报道称,当你在亚马逊上搜索“疫苗” 时,会得到一个以反疫苗内容为主导的页面。在搜索页面上列出的 18 本书和电影中,有 15 种含有反疫苗内容。其中包括著名的反疫苗纪录片《Vaxxed》和《Shoot’Em Up:关于疫苗的真相》。这些影片还供 Prime 会员免费观看。
接下来,加利福尼亚众议员亚当·希夫(Adam Schiff)发布了一封致亚马逊首席执行官杰夫贝索斯的公开信,要求亚马逊考虑禁止反疫苗内容出现在其网站上。“亚马逊正在展示和推荐的产品和内容,会阻止父母为他们的孩子接种疫苗,对公共健康构成直接威胁,并扭转在应对疫苗可预防疾病方面取得的进展。”希夫在信中写道。
希夫是一位著名的“反反疫苗”人士,他曾为 YouTube 上的反疫苗内容而向 Google 写过类似的公开信,要求该视频平台抑制反疫苗内容。收到希夫的来信后,YouTube 撤下了反疫苗视频上的广告。被冻结广告展示的帐户包括反疫苗接种频道 LarryCook333 和 VAXXED TV,以及“替代医学”渠道 iHealthTube。这三个频道共有大约 47.3 万名订阅者。
除此之外,YouTube 还在反疫苗视频的后面添加了“疫苗犹豫”维基百科文章的链接,该链接中的内容会对疫苗进行科普并鼓励疫苗接种。但是 YouTube 并没有直接删除这些视频,而只是修改了 Up-next 算法,让反疫苗内容被推荐的可能性降低。
同样因传播反疫苗内容而受到指责的 Facebook 也在近期表示,将从平台中删除反疫苗信息。即将上市的 Pinterest 更是直接屏蔽了所有关于疫苗的搜索,以阻止在华盛顿州爆发麻疹疫情期间错误信息的传播。
在疫苗的历史中,人类曾因为宗教或无知等各种原因而抵制过疫苗接种,但这种倾向在 21 世纪初已经大大地消退。当代反疫苗倾向与之不同,它最初是从一篇论文开始的。
1998 年 2 月,著名医学期刊《柳叶刀》(Lancet)上刊登了一篇文章,作者是当时英国皇家自由医院的医生安德鲁·维克菲尔德(Andrew Wakefield)。维克菲尔德称,他研究了 12 个自闭症儿童,其中有 8 个孩子的父母表示在接种了 MMR 疫苗之后,孩子“变得有些奇怪”,并伴有结肠炎的症状。
MMR 疫苗是麻疹(measles)、流行性腮腺炎(mumps),风疹(rubella)这三种流行病疫苗的统称。于是,维克菲尔德在文章中得出结论,同时接种 MMR 疫苗会使免疫系统超负荷,导致结肠炎,甚至可能引发自闭症。
这篇论文成为了当代反疫苗倾向的根源。维克菲尔德的文章发布后,英国疫苗接种率一路下跌。从 1995 年的 95% 以上,跌至 2004 年的 81%,特别是伦敦的接种率只有 61%。这直接导致了麻疹感染率急剧上升。1998 年,英国全年只有 56 个麻疹病例,而 2006 年,光上半年就有近 500 个病例,感染率增了 20 倍。2008 年,一度基本被消灭的麻疹,被英国重新改为“局部流行”程度。
这种论调逐渐流行到美国,一样的,美国人的疫苗接种率也一路下跌,麻疹感染率一路上升。History of Vaccines 数据显示,1992-2008 年,美国人感染麻疹的案例几乎每年都是 0。2000 年,美国政府宣布已经消灭了麻疹。但从 2010 年开始,反疫苗运动在美国流行开来,到 2014 年,近一年内就出现了 667 个麻疹案例。
在此期间,政府和医疗专家们发表了大量文章,对维克菲尔德的结论表示质疑,认为 MMR 疫苗和自闭症之间并无直接联系。
2004 年,维克菲尔德“柳叶刀论文”的 13 名共同作者中的 10 人在《柳叶刀》上发表了道歉声明,表示要撤回关于疫苗和结肠炎以及自闭症患者之间存在联系的言论。声明称,之前的数据并不充分,贸然提出这一草率的猜想,对公共卫生产生了重大影响。 2010 年,那篇论文终于从《柳叶刀》完全撤稿。2011 年,英国医学总会取缔了维克菲尔德的从医资格。
但是反疫苗倾向并没有被抑制,2010 年 1 月 28 日,维克菲尔德从英国医学总会对他本人学术道德问题的听证会现场走出后,被他的支持者包围。他们高举“替罪羔羊”、“医学总会被医疗腐败统治”的标语,声援维克菲尔德。
反疫苗论者的一个重要观点是,疫苗会导致儿童自闭,但医疗公司为了盈利而隐瞒了这些信息,并资助了那些“疫苗无害论”的研究。
这种观点看似荒诞,但实际上支持者众多。好莱坞著名影星金·凯瑞就是支持者之一,他认为是疫苗接种导致了自己的孩子患上自闭症,并经常参与反疫苗运动。甚至美国总统特朗普也曾在 2012 年发布 Twitter 称:“接种疫苗是儿童自闭症大幅增加的原因。”
2018 年,前意大利国家排球队队员、奥运金牌得主伊万·扎伊采夫在 Instagram 上传了一张女儿接种疫苗的照片。扎伊采夫写道:“太棒了我的小丫头,时刻保持着微笑!”然而,照片刚发布几秒,扎伊采夫就遭到了来自反疫苗激进人士的大量攻击。有人说他是拿了疫苗生产厂家的钱,有人甚至诅咒他女儿快些生病死掉。
今年,世界卫生组织将“疫苗犹豫”列为了 2019 全球十大健康威胁之一。正反双方的争论越来越激烈,科技公司终于被波及。比较极端的如 Pinterest、Facebook 和亚马逊,采取了直接封杀反疫苗内容的方式,比较温和的如 YouTube,则通过补充另一方的意见来平衡观点。
反疫苗论让信奉言论自由的科技公司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部分大公司对它的处理方式几乎类似于对待纳粹内容或儿童色情。
互联网上的言论环境正在加速恶化,就像支持和反对同性婚姻的意见双方一样,人们对意见对立者的态度正变得越来越紧张,事实问题很容易被上升为立场问题。同时,提供了信息交流平台的科技公司也在面临更大的监管压力,无法控制仇恨言论使 Facebook、Google 等公司遭到各种批评和罚款。在两种力量的共同作用下,删除掉少数派的声音,让争论停止,确实是最简便易行的办法。
但如同我们能够买到纸质版希特勒的《我的奋斗》一样,反疫苗纪录片《Vaxxed》和《Shoot’Em Up:关于疫苗的真相》的 DVD 也仍然在公开售卖。问题仍然存在,只不过它们不再是科技公司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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