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衰败的建筑”?
当建筑理论家 Charles Jencks 在宣布“现代建筑于1972年7月15日3时32分在美国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城死去“之时,他或许也宣布了一种新建筑的诞生 – 失败的建筑。何谓“失败的建筑”?建筑缘何失败?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众说纷纭,或许下列 “失败的建筑”能够带来些许启发。
1. 普鲁-伊戈住宅 · Pruitt-Igoe Housing
借由上述 Jencks 的宣言,普鲁-伊戈住宅或许是现代建筑历史上最为“恶名昭著”的案例。项目由美国建筑师 Minoru Yamasaki 设计,于1954年完工,是一处包括了33栋11层板楼的大规模社会住宅居住区。深受现代主义建筑与城市设计原则的影响,Yamasaki 的设计为居民们提供了充足的绿地和活动空间。在每栋居住楼内,电梯被设置为三层停靠,由楼梯转换,联系3层之间的上下。作为主要的公共区域,电梯停靠层除居住单元外,也包括了一条宽约4米的走廊以及诸如洗衣、储物等功能的小隔间。借由这些可被共享的公共空间,建筑师希望能够增强居民之间的社区感。对于刚从拥挤、狭小的廉租公寓(tenement house)搬至此的居民来说,一切无疑是一个美好的开端。
然而,一系列更大背景下的政治与经济原因却导致了其所允诺的美好生活的破灭。在战后美国城市郊区化、白人家庭外迁、内城衰落的背景下,公共预算的紧张使得普鲁-伊戈住宅逐渐缺乏维护,而居住家庭的拖欠房租则进一步加剧了上述问题。逐渐地,建筑师设想中的公共空间成为了无人问津的破败之处和犯罪频发的温床。仅仅在完工18年后,普鲁-伊戈住宅便被爆炸拆除,它的失败也象征着美国战后公共住房政策的失败。
2. 罗宾伍德花园 · Robin Hood Garde
位于东伦敦的罗宾伍德花园是现代建筑历史上新粗野主义最为著名的代表作品之一。它由史密森夫妇(Alison and Peter Smithson)设计。建筑完成于1972年,包括了东、西两座折线状板楼。两座居住大楼由预制混凝土构件完成,各为十层和七层,共包括213个居住单元。它们之间则是一个面积约为1.4公顷的、带有人工地形的公共花园。
这座建筑是史密森夫妇著名的“空中街道”概念的实施案例。“空中街道”源于对现代主义建筑与街道关系的脱离的反思,试图通过立体化的公共空间的设置来塑造社区的凝聚力。在两座板楼中,每三层便有一条面向公共花园的宽敞的“街道”。在“空中街道”和各居住单元的连接处,一个个内凹的“停留空间”被设置为居民能够个性化自发设计以及儿童能够玩耍的空间。然而,由于后期维护的缺乏以及居住人口构成的变化,建筑年久失修,而宽敞的“空中街道”则成为了犯罪滋生的温床。尽管有着来自包括扎哈·哈迪德、伊东丰雄、罗伯特·文丘里等著名建筑师的联合强抗议,罗宾伍德花园仍难逃被拆除的命运。
在2018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中,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的展览“罗宾伍德花园:反转的废墟(Robin Hood Gardens: A Ruin in Reverse)”借由设计草图、历史照片、采访影像,回顾了其的设计理念和围绕它的命运的多年争论,以及在其废墟之上所能够学到的经验。此外,展览也委托了韩国艺术家 Do Ho Suh 在尚未被完全拆除的部分创作了一部结合延时摄影、无人机拍摄、3D扫描和摄影测量的影像作品,展现了建筑师所设计的模数化的预制空间是如何被居民的日常生活所改造和使用的。残垣断壁和人去楼空的日常室内不仅反思着居所和记忆这些主题,也更使得观众为这座一度充满了乌托邦愿景的建筑物在建成不到50年内便遭遇被拆除的命运扼腕叹息。
3.吉贝利纳新城 · Gibellina Nuova
沿着意大利西西里岛188号公路行驶至吉贝利纳(Gibellina)附近之时,一颗横跨两个方向车道的巨大的恒星 Stella di Pietro Consagra 便会出现在来访者的眼前。这座雕塑家 Pietro Consagra 创作的恒星雕塑高达26米,欢迎着来访者进入到吉贝利纳新城,一座在1968年地震之后由当地政府、建筑师和艺术家共同构想的“理想城市“。作为遭遇1968年大地震影响最为严重的灾区之一,吉贝利纳旧城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而留下了近10万居民流离失所。对当时的市长 Ludovico Corrao 来说,灾后重建不仅仅是一项为居民提供遮蔽之处的生活基础设施建设,也是一个重塑城市文化身份的契机。这一宏大的重建计划邀请了包括 Ludovico Quaroni、Franco Purini、Vittorio Gregotti、Arnaldo Pomodoro 和 Pietro Consagra 的诸多彼时名声斐然的建筑师和艺术家的参与。
吉贝利纳新城如一只巨大的蝴蝶一般匍匐于距离旧城约20公里远的缓坡上,由阵列式居住建筑构成的两只“翅膀”之间的是如同文艺复兴理想城市一般的 Sistema delle Piazze 广场。Ludovico Quaroni 为新城设计的新教堂是一个悬浮于矩形露天剧场之上的巨型球体。Pietro Consagra 设计的康萨格拉剧场具有着雕塑般的体量。然而它未完成的命运也暗示着新城的不可避免的失败。这座为大约5万居民设计的小城,目前仅有5000常住居民。市政预算的紧张和经济的衰退使得诸多被设想的基础设施和公共建筑均未完工。如今的吉贝利纳新城仿佛一座静静的空城,而那些雕塑般的建筑则如同一个时代的幽灵,静默诉说着它曾经的野心。
4.双螺旋巨岩 · El Helicoide de la Roca Tarpeya
在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南部,一座人造山丘庞然盘踞于星罗密布的贫民窟住宅之中。它源自一项上世纪50年代的野心勃勃的计划 —— 一座为汽车而设计的大型购物中心 “双螺旋巨岩”。整个项目由委内瑞拉建筑师 Jorge Romero Gutiérrez 构思,它包括了一个展示和销售委内瑞拉工业制品的大型展厅、汽车展厅、健身房、电影院、餐厅、酒店,它的顶层则是一个 Buckminster Fuller 负责设计的巨大穹顶,来访者可在此购买纪念品或是眺望城市景色。
整个项目依附于 Tarpeian 巨岩建造,两条各长达2.5英里的交错的螺旋坡道创造出了一条完整、顺畅的流线,使得来访者能够驾驶汽车、盘旋而上,自由地进入到每一个空间中。这一大胆的设计使得它迅速地受到了世界范围内的极大关注。方案及模型参加了1961年纽约当代艺术博物馆的展览“道路(Roads)”,甚至在未完成的状态下,依然被入选参加了2015年纽约当代艺术博物馆的拉丁美洲建筑回顾展。
5. “阿卜拉克萨斯的空间”住宅 · Les Espaces d’Abraxas
位于巴黎东郊的圣德尼区,西班牙建筑师 Ricardo Bofill 设计的“阿卜拉克萨斯的空间”住宅构成了这片兴建于1950-1980年间的乌托邦式的住宅区的极具纪念性的入口。整个住宅由“宫殿(Le Palacio)”、“剧场(Le Théâtre)”和“拱门(L’Arc)”三部分组成。在三个部分中,“拱门”体量较小,是一座包括20套公寓的9层公寓楼。“拱门”位于圆形广场中央,底层架空的拱廊形成了连接“剧场”与“宫殿”的仪式性空间。
体量庞大的“宫殿”是一座18层的公寓楼,包括了441套廉租住宅。建筑呈U字形,立面由巨柱装饰,逐层凸出,仿若新古典主义的宫殿建筑。有趣的是,它的山墙面巧妙地以断裂的山花作为装饰图案。这一元素的多层次运用不由让人联想到 Andrea Palladio 在威尼斯的经典作品 San Giorgio Maggiore 教堂。“剧场“则顾名思义呈圆形,限定出整个项目最为重要的开放空间, 包括了130套公寓。它的戏剧性也体现在了其立面设计上。一系列由反射玻璃构成的巨柱构成了其立面的标志性元素。在天光云影的反射下,它们的物质性又消解其中,成为了圆形广场的动态幕布。
尽管这一项目意在解决战后城市化及移民涌入所造成的住房危机,并试图构建一个不同种族、阶级居民共同生活的乌托邦式社区,但如那一年代的诸多社会住宅,它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衰败的困境。Bofill 曾在一次采访中表示,这一项目失败的原因在于社区精神的缺失,而它又被其城市边缘的区位所放大。
本文原载于:Wallpaper卷宗 公众号 《失败的建筑》,转载请联系 。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Wallpaper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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