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最喜欢的图表之一。许多人低估了过去两个世纪生活的提高。” 1 月 19 日，比尔·盖茨在自己的推特账户上如是写道，并贴上了下面这张图表。

这张图表由盖茨基金会资助的一家致力于将全球变化通过数据可视化的方式展现出来的非营利网站“数据里的世界”（Our World in Data）绘制，从图上可以看出，从 1820 年开始，尽管偶有波折，我们的世界在极端贫困、基础教育、识字率、民主程度、疫苗接种、儿童死亡率六个方面正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其中极端贫困人口的减少尤为突出。根据“数据里的世界”的主管、经济学家 Max Roser 撰写的报告（上面的图表就来自这份报告），极端贫困人口在人群中的占比从 1820 年的 89.15% 下降到了 2015 年的 9.98%，而且从 1990 年开始，平均每天都有 13 万人脱离极端贫困状态。在报告中，Roser 使用了目前最为普遍的、由世界银行确定的极端贫困的标准：每天的生活开销不足 1.9 美元。

然而伦敦大学的人类学家 Jason Hickel 并不同意盖茨和 Roser 关于贫困问题的观点。盖茨发推 10 天之后，他于 1 月 29 日在《卫报》专门发表了一篇题为《比尔·盖茨说贫困正在减少。他大错特错了》（Bill Gates says poverty is decreasing. He couldn’t be more wrong）的文章，通过以下 6 点批驳了盖茨的观点：

1. 每天 1.9 美元的极端贫困线实在是“低的离谱，”而且“每天收入 2 美元也并不意味着你在某种程度上就突然脱离了极端贫困。”要保证“基本的营养和正常的人类预期寿命”，每天至少需要 7.4 美元。
2. 使用贫穷人口所占的比例具有误导性，应该关注贫困人口的绝对数量。根据 Hickel 设定的每日收入 7.40 美元的贫困线，贫困人口的数量自 1981 年以来反而在增加。
3. 在世界银行于 1981 年开始搜集有关贫困的详细调查数据之前的所有数据都是不准确的：“之前所有的数据都极其粗略，而且追溯到 1820 年没有什么意义。Roser 引用了一组数据，这组数据根本没有描述贫困，而是着眼于全球 GDP 分布的不公平——而且仅限于有限范围内的少数国家。”  
4. 图表抹去了殖民的代价，尤其在 1820 年- 1981 年这段时期。“整个世界从大部分人类没有金钱需求的状态走到了今天大部分人类依赖于极少量的金钱生存的状态，” Hickel 写道，“这张图表将这一切虚饰成贫困的减少，但是实际上过去发生的是一个剥夺的过程，欧洲的圈地运动和南半球的殖民活动强迫人们进入资本主义的劳动力体系。” 
5. 大部分人类社会从前金钱社会（pre-monetary society）进入到金钱社会（monetary society）——即使金钱社会正快速地消除金钱贫困——的转变是否代表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这一点其实并不清楚，尤其这一转变在很大程度上是在西方强权的暴力和强迫下发生的。

6. “几乎所有”极端贫困的减少都发生在中国，而这有赖于中国对于工业和出口广泛的国家支持。“那么盖茨和平克（[Steven] Pinker）宣称这些成就是华盛顿共识下新自由主义的胜利就显得虚伪，”Hickel写道。  

Hickel 的文章发表之后，被 Hickel 批评“虚伪”的哈佛大学心理学家史迪芬·平克又撰文予以反击。作为《当下的启蒙》一书的作者，我们曾介绍过他对全球发展抱持着乐观的态度——平克相信理性和科学的启蒙运动正在并将持续帮助人类世界走向更好的未来。

不过正如 Vox 的评论文章所指出的，尽管双方的立场各不相同，但是有一点的认识是共同的。每个人都同意自 1981 年以来，世界上最贫困的人群的收入在增加，而且双方也都同意贫困人群的收入增加并不足够，每天 1.9 美元的收入并不足以过上像样的生活。

双方立场上的巨大差异源于彼此对既成事实的选择和阐释方式的不同。

Hickel 认为平克专注于全球贫困下降的数据是在为全球资本主义的利益背书，是在捍卫全球体系内在的不公平，维系新自由资本主义的世界秩序。而平克则认为既有的数据支持了资本主义正服务于全球最贫困的人群的观点，这些数据也反驳了 Hickel 所谓的长期迫害的故事，他甚至将 Hickel 描述为“一名由《卫报》启用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

政治立场上的分歧总是难以调和，然而没有人可以否认在过去三四十年里，人类的预期寿命变得更长，教育变得更为普及，贫困率也在不断下降——无论标准是世行的 1.9 美元，还是 Hickel 的 7.4 美元。

题图来自：Photo by Ben White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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