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好看还得是数量不多的猴子?《西游记》C位“美猴王”孙大圣?别闹了,大圣不仅撑不起“美”这个字,甚至连一般标准都达不到,原文是这样描述的“七高八低孤拐脸,两只黄眼睛,一个磕额头,獠牙往外生。就像属螃蟹的,肉在里面,骨在外面。”
如此丑陋实在当不起猴群的“面子”,所以接下来就聊一聊一种生活在热带雨林中濒危且真正美丽的猴子——金狮狨猴。
关于这种猴子最早的文字记录可能要追溯到16世纪的麦哲伦环球旅行,随船人员在第一次见到时,惊奇之余这样写道“模样看起来就像小狮子”。的确,它们个头不大,身长只有大概三十公分,体重也只有一至两斤,通体长有如玉米须般长而柔顺的毛发,散发出如夕阳般的色泽,特别是头部呈现如雄狮般的鬃毛状,真的就像一头头趴在树上的小辛巴,故因此得名。
众所周知的是灵长类动物通常以大家族的方式生活,金狮狨猴也不例外,它们曾经一度以大杂居的规模在树间行走,日出而作,成群结队地采食昆虫与瓜果,日落而息,一家老小围坐在一起入眠。只是由于人类活动空间的扩大,导致它们的栖息空间急剧缩减,如今还生活在野外的可能只有一千只上下,外加靠人类饲养保护起来的四五百只。
说到这里,让我想到我国近些年开展的大熊猫保护工作。对于应该如何对待这些游荡在灭绝边缘的大熊猫,我国社会可以说上至政策条文,下至民众观念,已经达成共识——这是国宝,是我们的自然名片,必须留住它。在这种背景下,不论是改善大熊猫的野外生存环境,还是改善人工饲养环境,我们全民不遗余力地试图做好一切。所有的辛勤付出促成了大熊猫种群数量不断回升,2015年发布的全国第四次大熊猫调查结果显示,截至2013年年底,野生大熊猫数量已经恢复至1864只,而上一次普查结果为1596只。除了数量上升以外,栖息地面积也达到258万公顷,还有91万公顷的潜在栖息地。
与我国国宝待遇不同的是,金狮狨猴野外数量尽管已如此之少,早已身处岌岌可危之境,但雨林面积每年仍在不断缩减,这种减少并非来自天火等天灾,而更多的是人祸——人类对其栖息地的破坏性开发从未终止,试图夺走原本属于这里的一切。所以姑且不说那些追求新鲜刺激或被赏金冲昏头脑的猎人针对它们的盗猎行为,就单说赖以生存的栖息场所都已是濒危的生态系统。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热带雨林看似与温带森林除了具体动植物不相同,实际生态循环系统内含乾坤——温带森林的养分更多集中于土壤之下,比如我国东北地区极其肥沃的黑土地,这一点热带雨林则不尽然。
在常年高温多雨的热带地区,如果生物体一旦死亡,其身体最后的营养成分即使不被雨水冲走,也会让各种食腐动物和昆虫大快朵颐,剩下无法吃掉的部分会由真菌迅速分解干净,根本没有机会辗转于土壤之内成为腐殖质。由于土地的贫瘠,树木只得将全部养分存在体内。因此如果雨林树木大批量非正常死亡,若此时后代植被尚未成长,即预示着这一个点区域的生态系统面临崩溃,而当日复一日的破坏点连接成片时,整个生态系统的崩溃就在所难免,所以无论是依附于树木的藤蔓类植物,还是傍树而生的动物,都难逃厄运。
幸运的是,已经有有识之士正在着力开展拯救金狮狨猴的项目。与保护大熊猫一样,先采用人工饲养方式稳定种群数量,再通过野化训练重新放归山林。当然这可不是上下嘴唇一闭一合地说一说这么简单,举一个最好理解的例子: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掌握了一些生活技能,不管是洗衣炒菜也好,还是敲打缝补也罢,哪怕这些都不会,打电话叫外卖总可以吧?那么如果就是此时此刻,将两手空空的你从原有生活扔到人迹罕至的丛林之中,又能平安无事的活多久?这也是为什么诸如《荒野求生》之类的野外求生节目在全球范围受到热捧。
比起在温室长大的来说,身处野外的金狮狨猴社会关系更加复杂。相对于许多其他灵长类动物的一夫多妻,金狮狨猴奉行着与大多数人类社会一样的一夫一妻制,因此在聚集的部族内生活有更多成年雄性,容易在荷尔蒙刺激下产生小规模冲突。这更像是由多个家庭构成的大杂居,而不是完全的领导与依附。这种由夫妻两个主导的家庭组织在猴类中表现更加稳定,固定伴侣模式省去许多暗藏的争风吃醋纠纷,而且与猴王统领大群后宫不同的是,小家庭中的雄性在子女养育过程中可以担负起父亲责任,而不是把抚养幼崽任务完全扔给雌性。
生活在野外的金狮狨猴通常一年只生产一次,当然这也取决于环境变化,如果某年风调雨顺,遇上昆虫数量大增、瓜果丰收的好年景,也可能一年怀孕两次。为了进一步减轻抚养负担,母猴几乎每次受孕都会排出多个卵子,若成功同时受精,就会形成双胞胎或多胞胎,我们也把这种行为称为异卵双生子。这样做的好处是,幼崽中逐渐成长起来的哥哥姐姐可以帮助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这与目前我国许多家庭生二胎的情况相似。
神奇的是,当雌性幼崽长至大约两周岁进入发情阶段,母猴便会以严厉的尖叫声呵斥着让其离开,如果女儿“敬酒不吃”,甚至不惜采用打斗来解决,用这种强硬方式宣示“这是我的男人”!因为每个家庭中只有负责生育后代的母猴才有怀孕资格,这种令人惊奇的本能有效减免了近亲繁殖的出现,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雄性后代与父亲之间。
与其他猴子一样,金狮狨猴也在闲暇时会互相梳理毛发,既可以抓取躲藏在毛发深处的寄生虫以保持身体清洁,又在这过程中进一步培养家庭成员间深厚情感,增进相互关联与依靠。如果某只金狮狨猴与家人完全隔离后,未能迅速组建自己家庭或融入其他,很可能会因内心孤寂而情绪低沉,更坏的结果是导致死亡。
有人可能会好奇何为“融入其他”?相信大家都明白继父、继母的家庭结构吧?在金狮狨猴身上也可能会发生。倒不是说移情别恋,而是野外环境下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比如前面说到的失足掉落或者被天敌猎杀。尤其如果两只成年猴都突遭不幸,撇下嗷嗷待哺的小猴,那么尚未掌握独立生存技能的小家伙们就只能开始寄人篱下的生活。它们能做的就是讨好其他成年绒猴,比如发出哀求声,或者通过梳毛逐渐接触。
按照大熊猫或金狮狨猴的从圈养到放生套路来说,现在正面临着一个尴尬事实:对现在绝大多数人来说,了解动物的最佳去处无外乎动物园、水族馆等人工饲养场所,将野生动物抓来收养看起来也有些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特别是出于保护珍稀动物的目的。
好在动物园也在转变着角色,最初之时可能完全倾向于盈利,后来随着圈养动物增多,并在园中产下后代,逐渐完成自我扩大,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对野生动物的需求量,同时受到思想观念进步的影响,动物园也逐步开始承担起为科研、科普提供资源的责任。许多后续园区的建造,一改过去将动物完全圈在笼中以供游人赏玩的封闭模式,变成了更为开放式的保护区。
但这里还有一个关键问题需要解决——对于圈养起来的动物,是让它们多多享福还是适量受罪?目前来看,大多数经营状况良好的动物园在动物保护方面追求无微不至:天冷了怕冻着,天热了怕晒着;一到吃饭时间,饲养员就会准时递上精心搭配好的食物,还会在其中掺加营养品;生病了会有专业兽医提供医疗帮助;如果放在照料大熊猫这种国宝级动物身上更甚,不敢说从小到大娇生惯养,也绝对称得上不让其受一点委屈。
反观身处野外,动物们需要面对各种恶劣天气,不论是疾风骤雨,还是寒雪冰霜,食物不会主动送上门,要想填饱肚子只得克服周围一切不利去寻找,比起空手而归来说,半饥半饱已是最理想状态;长有寄生虫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就造成与人类饲养的相比体味更大、看起来更脏;最重要的是,除个别最顶级掠食者,绝大多数动物每时每刻都需提防来自天敌的威胁,所以对它们来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来自未来的。
人类这么聪明在面对陌生野外环境时,若未提前接受专业培训尚且手足无措,更不必说那些智力还不如我们的金狮狨猴。被人类饲养长大的它们对我们的依赖感,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达到甚至超过幼儿对家长迫切需要。在饭来张口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金狮狨猴根本不需要担忧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窘境;不需要顶着狂风暴雨觅食,而这种天气恰恰是难度所在,因为那些可口的昆虫瓜果都会隐藏在被雨水淋到卷曲的树叶下,并不如平时那般露在外面;不需要学会如何辨别什么能吃、什么有毒,或者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吃进肚子里。
说句不客气的话,我都怀疑它们会不会剥香蕉皮。为什么要说这件事呢?因为在童年游玩动物园时,有一次给生活在猴山上的猴子喂香蕉,我清楚地记得一只猴子像人一样拨开了香蕉皮,而另一只猴子则直接撕扯着吃。
除了吃以外,圈养生活的它们也根本分不清何为危险,比如攀援的柔软树枝是否能支撑得起它们体重,这可不比动物园中粗硬的枝干或者秋千上的铁索、绳子,野外树枝是会折断的、树木是会倒塌的,尤其热带雨林的大树之上遍布蔓藤类植物,哪怕嬉闹间也容易打滑或绊倒,而且动辄几十米的高度,如果失足摔下八成就是一堆肉泥。这还是次要,更大危险在于各种虎视眈眈的掠食者和心怀不轨的猎人,动物园是太平天地,有饲养员整日妥善照料,但野外可完全不同,猴群每日都面临妄图取其性命的威胁,如果放归山林前不加以提前教授,金狮狨猴很有可能会因为好奇心驱动而主动接近,最后“死都死不明白”。
动物保护的矛盾点恰恰在此。如果想提升它们的环境适应能力,饲养者就得适当扮演虎爸虎妈角色,让它们日常中受到不会造成实质伤害的“压迫”,不过如果一旦民众觉着观看的动物受到“虐待”(这里指的是诸如有意控制饮食、驱赶加大运动量等实际是为动物着想的措施,而非打骂等真正施虐),很多人会先入为主地认为饲养方太残忍,尤其是许多参观者会戴着“有色眼镜”辨别园中动物是否为自己所爱,比如有人喜欢看起来憨厚可爱的大熊猫,而鲜有人钟爱外表丑陋的扬子鳄,尽管扬子鳄的珍稀程度完全不低于大熊猫。
这种关爱实际上就像照顾孩子一样,不需要家长将孩子紧紧攥在手中,而是要流出空间让孩子自己接触外面世界,“无菌环境”成长起来的孩子怎么可能顺利对接社会?就像相声演员郭德纲在作品里调侃的一句话“一个孩子从一出生一天八个大嘴巴,等他长大成人这就是个铁罗汉,没有什么能打倒他”。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话糙理不糙,抚养孩子如此,动物保护亦是如此。
现在来说,国家公园和自然生态保护区已经成为野生动物最主要的避身场所,也成为放归动物的首选之地。而且可喜的是,绝大多数野生动物研究者和摄影家都严格遵守着观察但不介入的自然准则。有时,人性与客观的对撞也冲击着我们的内心,如何寻得平衡似乎很难找到结论。这也是20多年前普利策奖《饥饿的苏丹》所引起巨大争议的根源所在。
对于金狮狨猴的野外放归,研究者也在扮演着当爹当妈却不溺爱的角色。人工环境生活下尽量维持野外状态种群结构,保持基本野性,避免完全依赖人类生活。当其重归雨林后,对于那些生存能力较差的,研究者不会见死不救,仍然每天投食并监测猴群身体健康状况;那些身强力壮且野性更足的则完全过上了自给自足生活,而这也是种群恢复项目参与者最希望见到的一幕,毕竟真正的动物保护不是养在身边,就像长大的孩子,如果不离开父母怀抱,永远称不上担当。
虽说金狮狨猴仍未完全摆脱濒危之境,种群保护工作还是迫在眉睫,但至少让我们看到了保育成功的希望。或许这一工作并非可以终于一代人之功,哪怕现在只是黑夜中划亮的火柴般光芒,只要有一辈辈工作者薪火相传,总有机会迎来重新崭亮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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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一路向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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