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的流行词叫做街头服饰（streetwear）。我觉得这个术语已经变成了陷阱。人们好像以为它可以被贴在任何服装上，但它在实践意义上更多意味着人们穿到街上的衣服（而已）。”

在曼哈顿举行的 WWD 时装与零售业 CEO 峰会上，时装设计师 Virgil Abloh 这样回答”街头服饰是一时的潮流还是持续进行的运动”。

不要以为这是时装业者的自我批评。

时尚媒体 WWD 在引出与 Abloh 的访谈时这样介绍道：“Virgil Abloh 在峰会上频繁提及之字形（zigzag）这个概念。它描述了这名设计师如何在时尚界攀爬，成立自己的品牌 Off-White，最终登上路易·威登男装艺术总监的职位。他靠街头服饰的概念打进圈子——这是之字形的上半部分；一旦成了局内人，他又把自己定位在街头服饰的界限之外——这是之字形的下半部分。”

今年 3 月，37 岁的 Abloh 成为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的第一位非裔男装艺术总监。这名加纳裔的美国设计师集多种元素于一身：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时装设计教育，而是先后学习了工程与建筑；除了设计，他还是 DJ、家具设计师和艺术策展人（虽然越来越多的潮人被冠以这一头衔）；他在 Fendi 实习时认识了 Kanye West，后者和蕾哈娜、村上隆等名流成了他 LV 首场走秀的贵宾；他被认为把街头设计带入了高级时装产业，一件 Off-White 的印花圆领卫衣售价可达 4000 多人民币；他也深谙社交网络，Instagram 粉丝有 260 万之多。

“Instagram 又不花钱。” Abloh 在访谈中强调自己是在营销预算为 0 的状态下创立了 Off-White。

很大程度上，“街头设计”也是 LV 从 Abloh 身上看中的东西。这家奢侈品巨头希望改变“手包公司”的公众形象，在男装部门有所突破。

至少先做点衣服。

最好是年轻人的衣服。

还得像一件奢侈品。

Abloh 很擅长讲故事。这些故事包括他对自己职业生涯的诠释，以及对时尚的整体理解。谈到对街头服饰的理解时，他先回顾了过去 50 年时装业的变化：一开始是巴黎世家（Balenciaga）、圣罗兰（Yves Saint Laurent）这样的巴黎时装屋设计廓形、制作高定时装；之后，圣罗兰等品牌发明了不为特定个人、而为特定场合设计的成衣，扩大了时装的流行面；到他入行的时候，时尚“很明显”不再仅仅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东西。他的标签，“街头设计”，看起来就是历史行程顺理成章的最新一步。

什么是“街头设计”的真正含义？Abloh 在访谈中重复强调了“关联”（relevancy）这个概念。“现在不是品牌说什么，潮流就是什么了。消费者——尤其在我的领域——可以在两秒钟内为你的品牌点赞或者点踩。关键词是关联。如果一样东西和人们有关联，它会出现在大街上，你会看到它，你会看到人们对它的热情。如果时尚品牌传达出这些关联的事物，你就会看到人们的参与性。” Abloh 说道。他将自己的成功归功于“抛弃了设计师与消费者之间的界线，和他们更频繁地对话”。他在另一个场合说自己“从来都不像一个传统设计师”，但确定无疑地属于消费者。“我们是消费者，我们在成长中知道了什么货值钱。”

除了设计师与消费者的辩证法，Abloh 还抛出了各种关键词，比如“千禧一代”（Millennials）、“生态系统”（ecosystem）、“整体设计”（total design，举的例子是包豪斯）——很像是一个当代艺术家会说的话。

事实上，Abloh 将自己的职业生涯追溯到了马塞尔·杜尚，后者对现成品的运用引领了一场“改变世界”的当代艺术运动。对 Abloh 来说，他所用到的现成品是一种“游客”的直觉——游客会被埃菲尔铁塔的形象打动，而未必需要知道铁塔是用什么造出来的。这种“游客”直觉据说体现于他用实惠的面料打造 LV 的外套口袋。

“找到一个现成的对象，把它放到不同的语境中，忽然间，它就说出了不一样的语言。这是我对街头服饰风格的过度知性化。” Abloh 说。“过度知性化”这个单词一共有 23 个字母。

Abloh 的表达与行事风格在时尚界也颇有非议。不少人认为他的职业生涯建立在对他人理念的重新包装上，批评他对社交媒体和名人的热衷超过了对时尚“本身”的热衷，在自我营销上走得太远。但《名利场》（Vanity Fair）的一篇专访提到，Abloh 相信，这些非议恰恰为他提供了新的灵感。

在解释 Abloh 的成功时，《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引用了华伦天奴（Valentino）总裁 Stefano Sassi 的话：时尚首先是一种叙事的生意，“它不是你卖的运动鞋，而是观念和梦想。”尽管 Abloh 将 Instagram 视为和消费者对话的一部分，但毋庸置疑，这是他的叙事工具之一，是他被时尚界和艺术界同时看中的地方。明年，芝加哥当代艺术博物馆将举行 Abloh 的回顾展，主题定为“言语的模样”（Figures of Speech）。

Abloh 也在访谈中揭示了“街头服饰”故事的下一章节——向男装和奢侈品传统的复归，或者说，逆袭。

“当高端时装品牌越来越稀松平常地推出带图案的 T 恤，我所感兴趣的反而是如何让时尚变得重新正式起来，因为人们习惯于把我当成一个搞街头服饰的家伙。” Abloh 说道，“我觉得更有意思的是赋予正装新的精神（怎样的？）。新的西装外套会是什么样？新的套装会是什么风格？我很乐意穿上套装，只要它能迎合 2018、19 年出现的新的生活方式（在哪里？）。”

题图来自：David Lezcano on Unsplash，与 Virgil Abloh 的设计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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