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女作家 Almudena Grandes 获得了 2018 年度西班牙国家叙事文学奖，她于 1960 年生于西班牙马德里。获奖作品是去年出版的历史题材小说《加西亚医生的病人们 （los pacientes del doctor García）》，评选组委会认为这部作品“在想象和忠于历史事实这两件事中间做到了难得的、精准的平衡”。

这部小说是她的系列作品“无尽的战争的剧集（Episodios de una Guerra Interminable）”中的第四部。这系列小说从 2010 年开始出版，计划一共有六部，每一部都是独立的故事，但也会出现同样的人物。小说的时间跨度是 1939 年到1964 年，内容围绕这个历史时期内特定的人物生活展开，从而勾勒出弗朗哥独裁时期西班牙的情况，以及人物和历史的关系。她挑选的事件和人物往往是在官方信息体系之外的、之前不被人们所知的。

她认为，在关于西班牙内战及战后的弗朗哥独裁时期的历史信息上，官方文化是传播最广的。“‘国家的’，这是一个粉碎的、扭曲的形容词”，她在接受西班牙国家报采访时说，“弗朗哥政权绑架了很多东西，也绑架了很多词语，例如‘西班牙’、‘家乡’”。在她看来，这段历史的亲历者“奶奶辈”们的态度往往是沉默、或者顾左右而言他，这背后的东西很值得关注。国家报总结：“她发现在她选定的几十年时间里，这个国家不仅仅只被沉默攻占，也有着另外的故事：例如西班牙共和党对于独裁政权的反抗, 以及纳粹战犯的 ‘ratline’ 逃亡行动等。”

1939 年，弗朗哥率领的右翼反共政府武装赢得了持续三年的西班牙内战并成立了独裁政权，一直持续到 1975 年他去世。尽管在二战期间弗朗哥政府很少参与军事行动、尽量保持中立，但是在二战前后他们与轴心国有着种种联系，例如在内战中受到纳粹德国、法西斯意大利的支持，以及在战争快结束时帮助不少战争罪犯逃往拉丁美洲。1950 年代末，政府施行新的经济政策（发展旅游业、大规模移民减轻了劳动力问题并收得侨汇等），在 1960 年代创造了“西班牙奇迹”（el milagro español），经济增速当时处于世界第二名，仅次于日本。而 Almudena Grandes 选定的另一个时间点 —— 1964 年，是在西班牙经济腾飞、对外开放的时候；在作者的小说结尾，往往有主人公 1977、1978 年的情况作为后记。

这次获奖的第四部小说《加西亚医生的病人们》讲述的是二战结束期间在西班牙马德里发生的帮助纳粹罪犯逃亡、免于审判的故事。那时候轴心国大势已去，墨索里尼和希特勒相继死亡，有一部分战犯通过“鼠线（Ratline）”逃亡到了拉丁美洲。故事的主要人物 Clara Stauffer 在历史上真实存在，她拥有西班牙和德国的双国籍，既是纳粹分子，也是长枪党主义（也被认为是西班牙的法西斯主义）者。从 1945 年开始，她就把自己在马德里的寓所变成了一个秘密基地，帮助 800 多名战犯逃亡免罪。这部小说里一共出现了 207 个人物，其中 45 个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

选择“大事件中的小人物” 是 Almudena Grandes 在叙述这些被隐藏的历史时常用的手段。小说中的 Johannes Bernhardt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一个企业家，1936 年 6 月 25 日去德国给希特勒送弗朗哥的信，在信中弗朗哥表明要在内战中启用武力。第二天，希特勒从摩洛哥派发了 15000 名士兵去西班牙援助弗朗哥。Johannes Bernhardt 这个小人物就这样在历史事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无休止战争剧集（Episodios de una Guerra Interminable）”系列的名称是为了致敬西班牙历史上另一位叫做 Benito Pérez Galdós 的作家，他从 1873 年开始，一共写了 47 篇 关于西班牙国家历史的小说 “国家剧集（Episodio Nacional）”：从 1805 年的特拉法加海战、之后的西班牙独立战争开始，一直讲到他自己所处的时代。他同样试图避开他认为效忠于政治权力的官方报告和报纸数据，把自己亲历和听到的事作为主要的创作来源，旨在让读者重新思考自己作为西班牙人的国家身份。

而这个时代的 Almudena Grandes 也有着类似的意图，她希望让读者看到更多方面的历史并进行反思，因为她认为当前西班牙的很多问题都源于独裁时期。弗朗哥去世后，西班牙进入了过渡时期，向民主国家转变，但她依然认为西班牙的民主是 “凭空而建”的、西班牙是一个没有民主和反极权传统的国家，这和欧洲的很多国家都有所不同。

“认为记忆只与过去相关，这是错误的想法”，她说，“它还与现在和未来紧密联系”。

西班牙国家叙事文学奖每年由西班牙文化部颁发，奖励一年以来西班牙国内杰出的叙事文学作品，获奖者将获得奖金 2 万欧元。据西班牙国家报数据，该奖项成立以来只有 7 名女性获奖，历史上的男性获奖者有 68 名。

题图为西班牙特内里费岛上 1966 年落成的国家元首纪念碑，为纪念弗朗哥率领的军队在西班牙内战中的胜利。图片作者 Jose Mesa via Visualhunt.com 。插图来自elbuhoentrelibro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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