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 10 月 5 日上午将近 11点（北京时间 5 日 17 点），挪威诺贝尔委员会在奥斯陆宣布将 2018 年诺贝尔和平奖授予刚果民主共和国医生丹尼斯·穆奎吉（Denis Mukwege）和伊拉克雅兹迪（Yazidi）族人权活动家纳迪亚·穆拉德（Nadia Murad），“以表彰他们为终结把性暴力作为战争和武装冲突武器而作出的努力”。前者是受害者的守护者、救助者，后者则是曾经的受害者、暴行的亲历者，两者都给予了战时性暴力以更大的社会能见度。

在战争和冲突中，性暴力经常被系统性实施，作为武器，来加深和延长伤害。

出生于 1993 年的纳迪亚·穆拉德是继2014年的马拉拉·尤素福扎伊（Malala Yousafzai）之后第二年轻的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她的家乡在伊拉克北部偏远的 Kocho 村。2014 年 8 月，伊斯兰国（ISIS）对村庄所在的辛加尔（Sinjar）地区发动了残酷的进攻，试图消灭拥有 40～50 万人口的雅兹迪族群，因为这个族群的信仰中包括古美索不达米亚的前伊斯兰信仰成份，被伊斯兰国视为异端。1800 人的村庄在坚守两周后陷落，300 名男性村民被处决，其中包括穆拉德的六位兄弟，年长女性也被杀害，男童被迫加入伊斯兰国接受洗脑教育，而年轻女性和女童则被绑架。据统计遭到强奸和虐待的雅兹迪妇女和儿童达到 3000 人，穆拉德本人就曾反复受到强奸和虐待。

在被劫持三个月后，穆拉德得以逃脱，并作为难民前往德国。不同于大多数幸存的受害女性不愿暴露身份，穆拉德告诉记者她愿意暴露身份、愿意被拍照，此后在联合国安理会、美国众议院、英国下议院等国际场合公开讲述自己和族人的恐怖遭遇。这部分促成了美国国务院在 2016 年承认伊斯兰国对雅兹迪族的种族清洗暴行。

同一年，23 岁的她担任首任联合国人口贩卖幸存者尊严亲善大使。她呼吁国际社会不只停留在同情雅兹迪受害者，而是采取实际行动来起诉伊斯兰国激进分子，并在伊拉克帮助雅兹迪人重建家园。在穆拉德的呼吁下，去年 9 月联合国安理会通过了一项决议，将对伊斯兰国针对雅兹迪人的种族清洗罪行进行国际调查。

在今年 2 月发表在《纽约时报》的一篇文章中写到自己遇到一位曾被极端组织 Boko Haram（中译常作“博科圣地”）肆虐的那些非洲国家，绑架和强奸的非洲女性，立即感到之间有着强烈的共鸣。她写道：从卢旺达到波斯尼亚，从叙利亚到缅甸，女性常常成为战争的牺牲品。雅兹迪女性是一个庞大的强奸和奴役幸存者网络中的成员。她呼吁国际社会不要仅仅把她们视作受害者，而要看到她们已经是反暴行的活动家（activists），需要的不再仅仅是同情。

“在被俘虏的其他妇女回归她们的生活的时候，当我的社区有了一席之地、当我看到加害者被绳之以法的时候，我才会回归自己的生活。”2016 年 10 月，穆拉德被欧洲委员会授予瓦茨拉夫·哈维尔人权奖，她在获奖演说中这么说道。

穆拉德在去年 11 月她出版了自传《最后一个女孩》（The Last Girl）。一部关于她的纪录片《在她肩上》（On Her Shoulders），于今年1月在圣丹斯电影节亮相后，正在世界各地的电影节密集上映。

诺贝尔和平奖委员会在昨天宣布评选结果之前，未能联系到两位获奖人。据英国《独立报》报道：在结果发布 5 个小时后，诺贝尔委员会终于得以和穆奎吉取得联系。穆奎吉说当时自己即将完成当天的第二台手术，这时听到医院里有人在哭泣，因为他们听说他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据昨天发布现场一位挪威记者的提问，穆奎吉约十年前就已经出现在诺贝尔和平奖决选名单上。诺贝尔委员会称，穆奎吉已经在本国和国际社会成为“为了终结战争和武装冲突中性暴力的斗争中最著名、最具有号召力的符号”。

今年 63 岁的丹尼斯·穆奎吉长期在战乱绵延的刚果民主共和国东部的南基伍省与卢旺达交界处的布卡武市（Bukavu）的一所医院工作。多年来他与同事们医治了数以千计在战乱中被侵害的女性，并积极开展社会活动，呼吁世界关注战乱地区女性所遭受的暴力和强奸。

作为一名妇科医生，穆奎吉起初治疗产后损伤，1999 年他在布卡武市创办了潘兹医院（Panzi Hospital）。这一年，他第一次见证在武装冲突中收到性暴力侵害的女性受害者。强奸者把一支枪插入了受害者的下体并击发，摧毁了她的整个骨盆。穆奎吉说自己以为那只是偶然的疯人行径，却没想到他在这一年收治了 45 个相似的受害者。他发现在武装冲突已经绵延 20 多年的刚果东部，针对女性身体的暴力普遍存在，且 2016 年后呈现上升趋势。

他座右铭是“正义是每个人的事情。”2012 年，穆奎吉在联合国发表了一场措辞严厉的演讲，斥责刚果政府和其他国家对“一场将针对女性的暴力和强奸作为战略的战争”袖手旁观。不久之后他在10月回到刚果家中时，遭到四名武装人员的袭击，他的保安在对抗中被害，而穆奎吉侥幸逃过一劫。

在刚果，人们称穆奎吉为“奇迹医生”，2015 年关于他的纪录片《治愈女人的男人：希波克拉底的愤怒》（The Man Who Mends Women: The Wrath of Hippocrates）上映，而他自己著有法文自传《祈求生命》（Plaidoyer pour la vie）。

穆奎吉此前已经因为其卓越的人道主义工作获得了多个国际奖项，包括奥洛夫·帕尔梅奖（2009 年）、萨哈罗夫奖（2014 年）、首尔和平奖（2016 年）。除了致力于终结战争中的性暴力，穆奎吉还投身于反对来自冲突地区的钻石——即所谓“血钻”——和其他冲突矿产的贸易。

今年的授奖决定被广泛看作是对这一年来迅速将主要针对女性的性侵犯议题带入公共领域的 MeToo 运动的致意。在被问起两者的联系时，挪威诺贝尔委员会主席 Berit Reiss-Andersen 说：“MeToo 和战争罪行并不是一回事，但的确有共同之处，重要的是看到女性的苦难、看到虐待，重要的是女性忘掉羞辱的概念而开始发声”。此外，也有人猜测这个决定与据报道缅甸罗兴亚妇女遭到缅甸军队系统性强奸也有某种联系，发布会现场有记者问是否考虑过来自罗兴亚人的第三位获奖者，Reiss-Andersen 表示无法就审议过程置评，但是反复强调国际社会应该对战时性暴力承担起责任，终结对加害者不予惩罚的现状。

今年诺贝尔和平奖的候选人达到 331 个，包括 216 名个人和 115 个机构，仅次于史上最多的 2016 年的 376 个。尽管根据诺贝尔基金会的章程，和平奖候选人名单不得在 50 年内公布，但是坊间仍然流传今年的候选人中包括叙利亚民间援助团体“白头盔”、在应对当前难民潮中扮演重要角色的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力排众议接收数十万叙利亚难民的德国首相默克尔，以及以一种不常规方式推进朝鲜半岛无核化的文在寅、金正恩和特朗普。据说，金正恩和特朗普在赌博网站获得了很高的押注率。

和 1901 年以来的每一年一样，今年诺贝尔和平奖的颁奖典礼将于 12 月 10 日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的忌日，在奥斯陆举行。 1990 年以来，每次的举办场地都是奥斯陆市政厅。届时挪威国王哈拉尔五世将会出席典礼，两位获奖人将从挪威诺贝尔委员会主席手中领奖，并发表获奖演说。

题图为两位获奖人的肖像插画，来自诺贝尔和平奖的 Twitter 账号，作者 Niklas Elmeh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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