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表演的尊重
令《我就是演员》回归
“演技”是个简称,展开说就是表演技能。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演技”本来应该是演员自带的基本素质,但在过去的几年里,它却没能受到应有的重视,赢得那份本该属于它的,至高无上的尊重。
作为一名专业演员出身的表演系教师、表演指导,刘天池多年以来始终认为表演这门学科需要学习。
流量越厉害,网络平台越方便,人们就越懂得比较高低,就越想在影视作品里看到真正的演员带来真正的表演。
为了让“演技”再被重视起来,去年刘天池和她的朋友们,受邀加入《演员的诞生》。
今年的《我就是演员》,虽然改了名字,但没改初心,刘天池依旧全心投入,靠的是心里的喜欢,和肩上的责任。
《我就是演员》的第一集是9月8日播出的,请来了6个演员,分成了三组排了三个戏,分别是:
徐娇和胡先煦的《卧虎藏龙》。
左小青和任素汐的《1942》。
宋洋和杜淳的《军师联盟》。
一组是童星之间的对决,一组是影视演员VS舞台演员的对决,一组是实力派男演员的对决,各有各的看头。
那么,作为专业表演老师的刘天池,又是如何在幕后指导演员的呢?
和天池老师聊表演之《卧虎藏龙》:
基础训练,是演员绕不过去的坎
《卧虎藏龙》拍摄于2000年,那一年胡先煦正好出生,而今天的徐娇和当年的章子怡年纪相仿。
由胡先煦和徐娇来演这出戏,是缘分匪浅的。但这样的缘分,却给两个演员带来了莫名的压力。
无疑,《卧虎藏龙》是华语电影的巅峰之作,当年参演的演员如今也都是华语电影界的翘楚,何况其中的章子怡还是导师。
徐娇就说,“真的没想到过,一上来就这么高难度。”
如何摆脱这顶大帽子带来的压力,是胡先煦和徐娇要面临的第一个问题。
刘天池先为两个童星建起了“一面墙”——“第四面墙”。
刘天池告诉胡先煦和徐娇,当你站上舞台,要自动屏蔽观众和导师,去专注于表演,这是演员的基本能力。
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在于,无论是对照2000年的电影版,还是参考清末民初小说作家王度庐的原著《卧虎藏龙传》,胡先煦、徐娇和罗小虎、玉娇龙的角色状态都离得太远。
这会导致一个问题——角色的身体语言失控。
尤其是胡先煦,他要演的罗小虎是西域的蛮夷少年,一身匪气却把不伤害女人当做是原则。
罗小虎的身体语言和台词语言,都是非常利落干脆的,这对生长在大城市里,今年刚满18岁的“国民儿子”胡先煦来讲,是非常违和的。
反映在现场,就是胡先煦的注意力很难集中起来。
没错,他是演了超过25部戏的童星,但他也是未接受过专业表演训练的孩子。当陌生的角色呼喊他时,他很难靠着技巧去找到角色。
结果他就难免失神了。
刘天池老师为他,也为徐娇做了大量的剧本解读工作和创作素质训练。她和他们一起捋词、释放、奔跑,消耗的精力一点不比演员少。
在胡先煦精神不集中时,对他大声说:“你不是见我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吗,不想让别人把你当作小奶狗,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没说?你说了身体怎么这么软?”
这样的情景,在第一季《演员的诞生》王俊凯排练剪辑片段中也出现过。很多观众不理解,一点要“大喊大叫”着去指导演员吗?
对此,刘天池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大家看到的是剪辑呈现的比较有冲突的画面,实际上在现场演员接受的是一套针对他们个人和角色问题的完整训练。
对于没有专业功底的两位年轻演员得用比较“直打”的高强度素质训练来破冰。
演戏需要的,是演员从自我出发,形成角色。这个过程,你没法指望有人在你耳边轻声说,“打开”、“集中”、“释放”来做到一点,尤其在综艺这样的短期训练里,老师只能靠自己的能量,直打演员,去摧毁演员的壳,才能把角色的灵魂,那一刻的真情实感注入到他们的身体里。
捋剧本时,刘天池老师也并没有急着告诉胡先煦和徐娇应该怎么演,她选择授人以渔,鼓励演员自己思考。
角色的任务是什么,动机是什么?罗小虎对玉娇龙的帮助真的是源于爱吗?玉娇龙对罗小虎的情感转变又发生在哪个节点?她反复追问,是因为她相信他们可以在有人指导的情况下,凭自己找到角色。
她告诉他们,想搞清楚这些问题,一定要拿个小本本,把自己觉得不舒服的部分记下来。这背后,一定有错的或是你们没理解的逻辑。
错的就改,没理解的就去解读,这才是捋剧本的意义。
相对两个孩子原有的基础,对于排练的结果,刘天池是满意的,甚至觉得两个孩子给了她惊喜。
“我觉得他们两个应该叫做进步飞速。在短短几天里,学完了4年的表演课内容,如果能够再有几天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带他们两个飞翔。”
天池和你聊表演之《1942》:
演员的控制力,让戏成戏
左小青和任素汐都是见功力的演员,一个专注于影视,一个游刃在舞台。
这使得这场戏,成了最受现场关注的环节。
其实在后台,左小青和任素汐先问了刘天池老师一个问题,除了表演,综艺的部分要如何考量?
刘天池老师却告诉她们,虽然《我就是演员》是一档综艺节目,但演员站上舞台,注意力就应该集中在情感和情境上。
无论何时,上了舞台,表演最大,这就是刘天池老师的理念。
任素汐被人称作“话剧女王”,她进入角色非常快。相比之下,敢于登上舞台的提升自己的左小青,本身是优秀的,却给了自己不少压力——她不怕输,但怕给这场戏拖后腿。
刘天池老师和两个演员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场戏到底是在演什么。
电影《1942》是一部令观众绝望的悲剧,身处大饥荒背景,角色命运可谓悲惨。但刘天池告诉她们,如果你们的表演,陷入到了演绎悲惨里,就错了。
作为一个演员,控制力,基于对剧本、人物的理解,去控制自身的身体语言、台词语言,才是令自己与角色能紧紧绑定,演出那份“真”的法宝。
读懂剧本你就不难发现,花枝和桂芬这两个角色之所以能活,不是因为悲惨,反倒是因为“有希望”。这个希望来自于她们的孩子,“我要孩子生”,是支撑她们一直没有倒下的原因。确认这个动机,才能演好这场戏。
在理解这个动机时,任素汐得心应手,她一上来就说,“我演花枝,角色的任务就希望。”
这是舞台的功劳。一个舞台剧演员,能够长久的去演一出戏,去直面不同观众的反应,没有比这更好的磨砺了。然而我们留给演员的舞台却越来越少。
刘天池老师曾在接受采访时说,现在国内舞台这一块,几乎就没有了。以前中戏招生,很多孩子毕了业都会去话剧舞台历练。如今的中戏,招生里80%也是在为影视选演员了。
长久来看,这对中国的表演,是有伤害的。
现场最令演员纠结的,是谢幕前的离别戏,两位母亲与孩子诀别,是否该哭呢?
刘天池老师给出了她的答案——哭和不哭,不该是被人为设计的,而是角色决定的。
在最终的方案里,左小青出演的桂芬是哭的,因为桂芬的角色任务是“卖孩子”,诀别时的情绪释放是合理的;任素汐出演的花枝是不哭的,因为花枝的角色任务是“希望”,是她的孩子能活。而她的孩子,活了。
两位演员的正式表演完成度非常之高,唯一与先前排练时不同的,是任素汐饰演的花枝也哭了。这可以理解为临场的情绪失控,哭的其实不是花枝,而是被角色命运打动了的任素汐。
但瑕不掩瑜,依旧精彩。
天池和你聊表演之《军师联盟》:
两个动机,会毁了一个角色
宋洋为了演好下了天牢的曹植,饿了自己三天,出现在录制现场时,人瘦了一圈。
但是这份令人钦佩的认真与敬业,最终没有为他换来一场胜利。
站在“努力家”这个角度来讲,很多观众其实是很难理解宋洋为什么输了的。
但如果你是认真的戏迷,又或者是像宋洋一般的,在精进自身演技道路上拼了命的演员,那我们不妨站在“演员”的角度来讲讲,宋洋的失利与伟大。
吴秀波说宋洋对曹植的理解反了,网友说吴秀波反了,谁对谁错呢?
其实双方说得都对。
在刘天池对演技的论述里,一个好的演员要具备两个关键的能力,一个叫“组排能力”,一个叫“受排能力”。
“组排能力”,指的是一个演员拿到一个角色时,能给出的出演方案;“受排能力”则是说,他在接受导演指导时的领悟能力。
但组排与受排,都该是发生在场下的,是属于解读剧本和排练环节的。一旦到了场上,当演员要去发牌了,他就只能选择一副牌发出去。
因为一个角色,要有明确的动机,这个动机将决定表演的着力点和剧情的走向,
具体到曹植这个角色来说,他可以是吴秀波理解的求死国士,也可以是基于演员拿到的剧本里签“罪己书”的求生臣子。
他可以演得稳如泰山的,坚毅决绝;可以演的癫狂无稽、肆意随心;或者也可以演得哆哆嗦嗦的、吞吞吐吐,创作本身是自由的,不是唯一的选择题,曹植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演员的理解,和是否能准确的演出他的理解。
演到位了,哪种方案都没问题。
宋洋在排练时问刘天池,我可不可以你杀我也行,不杀我也行?这种死也行不死也行的态度看上去是大无畏的状态,可大无畏只是一种表现状态,不是真正的内心动机。如果无畏生死,何必签罪己书呢?曹植真正的内心动机是什么呢?只有找到这个动机,才能抓住人物的灵魂,有效的塑造人物。
从排练效果来看,宋洋的表现还是到位的,但他一直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坚定认知,临场演出时,这种不坚定直接反映到了舞台上。他的心乱了,人物也就乱了。戏剧舞台对于宋洋来讲是陌生的,台上的几分钟,对迷失在曹植里的宋洋是一种煎熬。
戏剧舞台是演员的艺术,它的魅力在于现场只有一次,每次的表演都是唯一的,只有稳稳抓住自己才能稳稳抓住角色,才能做好这个“唯一”。
相比之下,杜淳出演的曹丕,有着简单直接的动机。
尽管这场戏有四个层次——仇人、兄弟、男人、君臣,但由始至终曹丕的动机都很简单——只有君臣,曹丕的任务也很明确——让曹植认罪。
杜淳很好的完成了这一点,历史上的曹植输给了曹丕,节目里出演曹植的宋洋,最后输给了出演曹丕的杜淳。
但舞台之下,宋洋还有机会,他是肯思考、懂组牌、愿意豁命去拼的演员,对这样的演员来说,他挺过多久的寒冬,就配得上多久的春天。
而且,兴许他就复活了呢?我们都想看到他能在这个舞台上,多留一会儿。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初心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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