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因为长春长生狂犬病疫苗事件，引发了公众对去年11月份长春长生和武汉生物生产的65万支百白破疫苗效价不足问题的重新关注。
百白破疫苗（DTP）旨在预防百日咳（pertussis）、白喉（diphtheria）和破伤风（tetanus）在人群尤其是幼儿群体中流行。目前中国大陆白喉和新生儿破伤风的发病率极低，但是百日咳发病情况依然很高，有些网友也贴出了百日咳在中国大陆2013年-2017年发病情况数据，以说明中国百日咳发病数的激增可能是因为百白破疫苗效价不足造成，引发了过万的转发或评论。
上图仅分析了近5年来的百日咳发病率数据，但是根据历年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关于百日咳发病报告的数据，1980年以来，中国大陆百日咳发病报告例数是大幅下降的。
过去近40年百日咳发病数的下降也说明中国大陆针对百日咳的预防工作是富有成效的，这一点从世界银行发布的数据中也能看到，下图显示了1980年-2016年中国（蓝线）、美国（橙线）和英国（红线）12月龄到23月龄儿童百白破疫苗的接种率。和英国、美国一样，中国12-23月龄百白破（DTP）疫苗接种率大体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并几乎接近100%，除了上世纪90年代初期有接种率下降趋势。
此外，从2016年全球百白破疫苗（DTP）接种率来看，中国的接种率也是和欧洲、北美、澳洲等发达地区接近，大于90%（深蓝色表示）。
但是，如果仅看近些年的中国大陆百日咳发病情况的话，百日咳报告发病数的确从2013年左右开始上升，呈现出了百日咳复燃（resurgence）趋势。
实际上，美国经历了中国和相似的情形，下图显示了美国1922年到2016年间美国百日咳发病率数据，在上世纪50年代美国开始百白破疫苗接种后，百日咳发病率大幅下降。
但是近些年美国也存在百日咳复燃的现象，下图显示了1990-2016年间美国不同年龄组百日咳发病率的变化情况，在所有年龄组中，12月龄以下婴儿（紫线）百日咳发病率处于最高水平且存在波动，其余年龄组自1990年百日咳发病率呈现周期性的上升现象，尤其是7-10岁组的儿童（橙线）百日咳发病率增加显著。
英国也呈现相同的趋势，下图是英国2008年至2018年第一季度分季度的实验室确诊百日咳病例数，从2011年以来也呈现上升趋势。
如何解释百日咳复燃？
近些年很多国家都存在百日咳复燃的现象，在美国和英国百白破疫苗接种率超过90%，而且也没有注射中国生产的百白破疫苗情况下，为什么百日咳有复燃的趋势？
2012年《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发表了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David Geffen医学院儿科教授James D. Cherry的评论文章，他总结的百日咳在美国复燃可能的原因如下：
- 百日咳检测方法的升级，更多百日咳病例被检测出并被上报；
- 百日咳流行菌株抗原性的变异，导致疫苗免疫效果下降；
- 百日咳接种疫苗从全细胞疫苗（DTwP）转换为无细胞疫苗（DTaP），可能导致免疫效果持续时间算短；
百白破疫苗分为两种，都能够提供免疫保护，其特点如下：
- 全细胞疫苗（DTwP）：价格便宜，不良反应发生率较高，免疫效果维持时间较长；
- 无细胞疫苗（DTaP）： 价格较贵，不良反应发生率较低，免疫效果维持时间不够长。
按照世界卫生组织的关于百日咳疫苗的官方立场文件，优质的全细胞疫苗（DTwP）或者无细胞疫苗（DTaP）都能够对严重百日咳显示出相似的效力，但是该效力不是100%，而是80~90%左右，因此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最近很多新闻提到了很多孩子接种了百白破疫苗仍然感染百日咳的案例。尽管两种疫苗免疫效力类似，但是目前有证据显示，和全细胞（DTwP）疫苗相比，无细胞疫苗（DTaP）的保护力随着年龄增长下降迅速。美国上世纪90年代用无细胞疫苗（DTaP）替代全细胞疫苗，中国2007左右开始用无细胞疫苗替代全细胞疫苗，有可能部分解释百日咳复燃现象。
需要强调的是，世界卫生组织提到的疫苗是优质的疫苗，这样才能够为儿童提供有效免疫保护，目前效价不合格的疫苗必然无法给予儿童应有的免疫保护。
下一步怎么办？
因为儿童受百日咳感染影响更大，因此目前专家提出的策略主要是保护幼儿：
1）可以对孕妇进行免疫接种，因为接种可以降低母亲在分娩时获得百日咳的风险，并且可以为婴儿提供1至2个月的保护。
2）另一种方法是在较小的年龄开始无细胞（DTaP）免疫，剂量间隔较短。这个时间表可以在出生时开始，前三个剂量可以在3个月大时完成。值得注意的是，在美国百日咳发病率降低最多的时期（1954-1974），百白破3针剂接种是在3至5个月大的时间内完成。
3）儿童期需要强化免疫接种，如世界卫生组织立场文件所示。但是是否为成人进行百日咳的疫苗接种尚未达成一致共识。
尽管有上述原因，但是中国还有一个特色的原因——疫苗效价不足，但是目前疫苗质量对百日咳复燃的具体影响目前缺少数据和研究进行量化，期待从事免疫工作人员的进一步研究。此外，国家儿童中心/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儿童医院姚开虎教授针对去年疫苗效价事件的文章中也提到了：
将来百日咳疫情的变化决不能简单地归咎于疫苗效价不足。卫生人员应对各种可能影响我国百日咳流行病学变化的因素予以调查研究, 尽可能清楚地评估后期百日咳增多的原因, 提高认识, 避免单以疫苗效价不足分析百日咳流行病学的变化和接种后发病病例, 错误放大疫苗效价不足的影响。
去年11月3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通报百白破疫苗失效情况后，相关部门已经采取了对应的措施，国家疾控在11月5日也进行了相关的回应（效价指标不合格的百白破疫苗相关问题解答）。媒体也有报道，例如南方周末的报道，但是该报道也只有两条评论，没有社交网络上的分享，不像《疫苗之王》这篇10万+爆文的传播力强，最终未能引发公众的愤怒。希望这次愤怒能够转换为相关部门、研究者和公众的实际行动，保护人群尤其是儿童免受传染病的危害。
总结：
1. 百日咳近些年发病复燃并非中国独有；
2. 高质量地完成百白破疫苗接种对于预防百日咳发病依然有效；
3. 副作用更小的无细胞疫苗后有可能无法提供更为长久的保护，造成大龄儿童和青少年、成人感染百日咳，从而又会传染给幼儿；
4. 但是，疫苗质量对百日咳复燃的影响需要更进一步的评估；
5. 更多的因素包括百白破疫苗现行的接种策略可能需要重新审视，以更好控制百日咳的发病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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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在整理数据和收集资料的过程中，深感美国和英国公共卫生部门疾病数据的获取的便利性，希望以后中国的数据获取过程也能够更加便捷。
参考文献：
Cherry J D. Epidemic pertussis in 2012—the resurgence of a vaccine-preventable disease[J].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2012, 367(9): 785-787.
Di Mattia G, Nicolai A, Frassanito A, et al. Pertussis: new preventive strategies for an old disease[J]. Paediatric respiratory reviews, 2018.
Warfel J M, Zimmerman L I, Merkel T J. Acellular pertussis vaccines protect against disease but fail to prevent infection and transmission in a nonhuman primate model[J].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2014, 111(2): 787-792.
世界卫生组织. 关于选用百日咳疫苗的指导意见：2014 年 7 月更新.2014,瑞士日内瓦,
http://www.who.int/immunization/policy/position_papers/PP_Pertussis_update_2014_CH.pdf?ua=1
世界卫生组织. 百日咳疫苗：WHO 立场文件. 2010,瑞士日内瓦,
http://www.who.int/immunization/documents/PP_Pertussis_oct2010_ZH.pdf?ua=1
姚开虎,贾举.加强百日咳研究和防控,维护公众疫苗接种信心——关注效价指标不合格疫苗事件及其长期影响[J].中国当代儿科杂志,2018,20(01):1-4.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知乎用户（登录查看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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