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神死了，醒醒吧。”有人提示纳粹分子。
然而，即使在“身后”，这只“搞不清状况”的青蛙仍然被裹挟着，在极端政治与宗教的狂乱之中扮演另一种人格。
去年，卡通青蛙 Pepe 因为被种族主义者滥用，被其作者亲手杀死。不过，死亡并没有改变它被恶搞的命运。
“把 Pepe 变成白人民族主义的偶像，是我们最初的目标之一。”一名匿名的白人至上主义者说。
在 2005 年刚被创造时，Pepe 是一只有些无厘头的快乐青蛙。用主人 Matt Furie 的话说，他“无忧无虑，有时搞不清状况”，“享受着简单的生活，那里有零食，有苏打水，他把裤子全部脱下来尿尿。”
这样的青蛙是怎么被纳粹分子看上的？
说来话长，而且没什么道理。一定要追根溯源的话，这开始于游戏文化。在早期《魔兽世界》中，由于一种神奇的错误，当一方玩家打出“lol”（哈哈）时，对立阵营玩家所看到的内容是“Kek”（咯咯）。随后，“Kek” 在网站 4chan 上流行起来，成为此地的“黑话”。而有一天，平台上有人发现 “Kek” 是埃及的一个雌雄同体的神。在希腊罗马时期，其男性形象为蛙头人身。更重要的是，这位神灵拥有着黑暗力量、搅局者等隐喻，恰巧就符合这些右翼的自我认知。到了 2016 年，适逢特朗普竞选总统，由于在此聚集的一些另类右翼（alt-right，核心是白人民族主义和白人至上主义，与种族主义、新纳粹主义、右翼民粹主义、反女权主义、恐同思想密切相关）认同他的政治主张，这些人便成为他的支持者，同时把他看作“Kek”的化身。
不巧的是，Pepe 在这个平台上也非常流行，而 Kek 又是青蛙叫声的拟声词。
于是，一句游戏“黑话”、一个埃及神明、一个争议政治家、一群另类右翼——这么个不可思议的组合，就这样拐走了这只卡通青蛙。到去年它被杀死时，它人见人爱的命运已然不再——希拉里已经把它痛骂，反污蔑联盟（ADL）将它列为“仇恨象征符号”，相关软件在应用商店全面下架。在种族歧视比较敏感的地区，人们开始避免使用它的图像。
而前文之所以提到宗教，是因为这帮人确实是以神学的方式在狂欢。标志，旗帜，祈祷文—— Kek 的崇拜者把隆重的礼遇献给他们的“神”，甚至借用了佛教的一些概念，把 Kek 看作“菩萨”，认为种族清洗可以停止“轮回”之苦，云云。
现在，这个叫做 Kekistan 的亚文化组织做的“好事”惹恼了 Pepe 的作者，促使他用法律反击。在一些购物网站和视频网站上，Pepe 仍然作为另类右翼的代言人，兜售他们的商品和观念。宣传白人至上主义和新纳粹主义的网站此起彼伏，用它表达歧视主张，没有一刻消停。
整个过程看，Pepe 宛如“天选之子”，被一场厄运砸中。不过，从另类右翼的宣传思想来看，偶然中也有必然，荒诞中也有章法。
使用了 Pepe 的新纳粹网站 The Daily Stormer 有本文体手册，从中可以看出，撰写一篇宣传纳粹的文章有非常精细而专业化的要求：要“正确”拼写穆斯林这个单词，“适度”引用别家网站，“合理”煽动仇恨，用“恰当”的称呼侮辱黑人和女性。手册还说，贬低“敌人”时要标注对方社交媒体的账户。
在更笼统的方面，手册指出，宣传的基调必须要轻松，因为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尖刻的、狂暴的、非讽刺的内容。
“永远，要以任何可能的方式，去劫持（hijack）有趣的文化模因（memes）。”手册上写着。“将我们的信息混入已有的文化模因和幽默，这可以看作是一种传播方法。就像往小孩的药里加点樱桃口味。”
Pepe 就是这样一种模因。另类右翼用卡通形象没正经的外表使劲嘲讽。但至于他们究竟在反对什么、为什么反对，无非是对少数族裔、女权主义、自由主义、性少数没来由的深恶痛绝。这几乎概括了这些人所有的政治思想。
南部贫困人口法制中心（SPLC） 的作者 David Neiwert 对此分析，整个事件的要点就是嘲弄政治正确。“ Kek 处在一个阴暗的地方，在讽刺、反语、嘲弄和严肃的意识形态之间：Kek 可以成为吸引自由主义者的一个大笑话，也可以反映出另类右翼的自我形象，即现代社会中一个严肃的混乱制造者。”
除了 Pepe，可能许多人都忘了，在最开始，纳粹的十字标志也曾经是一个象征着吉祥和圣洁之美的宗教标志。（这可能正是它被选择的原因。）还有用来表示白人至上的牛奶，扛着纳粹军旗的 Hello Kitty，这些本身没有负面性质的模因，都最终成为了邪恶的宣传工具。
在 2016 年前，Pepe 的作者 Furie 还曾感叹着说道，模因万岁！那时，他也尝到模因的甜头，世界各地的人都在用这只青蛙表达喜怒哀乐，并向他致意。他还鼓励人们对 Pepe 进行自由创作，以至于我们今天见到的多数形态，也都是粉丝塑造的。
只不过，极恶宣传工具在看中了 Pepe 的文化模因之后，那股恶臭恐怕就挥之不去了——反穆斯林的儿童故事书、印有 Pepe 和特朗普的海报、包括 The Daily Stormer 在内的歧视网站、滥用歧视图片的亚马逊和 Google Play，这些产品已经使得 Pepe 成为一个噩梦。尽管这些网站可能还会卷土重来，在法律层面上也可能没有胜算，但 Furie 还是聘请了律师对所有侵权者提起上诉。
好在上周， 他刚赢得了一场战新的战役，迫使 The Daily Stormer 删除了大部分侵权图片。
“我们的客户想要澄清， Pepe 不是属于另类右翼的。” Furie 的律师如此说道。
题图来自 Hensp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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