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巴特略之家之后的10分钟,我们站在了米拉之家(Casa Milà)的门口。同在格拉西亚大道上的这栋波浪形的建筑,即便是不曾看过地图或照片的人,也能一眼认出这定是高迪的又一杰作:“尖锐的角会消失,所有的物体都会显露饱满的曲线,阳光从四面八方射入,仿若天堂美景。”
午后天气晴朗,阳光斜斜地照亮米拉之家起伏的石头外墙。如今这栋怪异的建筑归加泰罗尼亚银行(Caixa de Catalunya)所有,而当初,它却是一个丈夫计划与新婚妻子共住的婚房。
1905年,巴塞罗那的富商佩雷·米拉(Pere Milà)打算跟一个富有的寡妇结婚。这位夫人死去的丈夫曾在美洲殖民地挣得了大量的财富。一场上流社会的婚姻需得有一处豪华得体的婚房来匹配,而米拉先生恰好十分喜欢巴特略之家,高迪也颇受上流人士好评。
于是,米拉先生在离巴特略之家10分钟步行路程的地方买下了一栋房子,并聘请高迪为建筑师。高迪决定推倒这栋房子,重建一座全新的大楼,并在他位于圣家堂工地上的工作室画出了第一个设计草稿。大楼从1906年建造至1910年,米拉夫妇于1911年入住,效率比圣家堂高出太多。
外墙:海浪、蛇窟、采石场,或是沙丘?
起伏的外墙是我们对米拉之家的第一印象,仿佛石头奏出的乐曲,沙色的石材在强烈的阳光下泛着白,更映得那些大窗户明晃晃。
从格拉西亚大道上看过去,大楼占据了一处街角,在地上共有6层,外加缩进的阁楼。波浪形的墙面荡漾出宽大的阳台,窗户也非常大,配以回环曲饶的铁条和铁板组成的阳台栏杆。米拉之家有个流传已有的别称“采石场”,便是觉得这大楼像是一大片被挖出许多洞的山岩。
当然形容它如熔岩、如海浪的也不少,甚至有人认为这大片的石头外墙如同阴森可怖的蛇窟,每一扇窗内都藏着一条凶恶的毒蛇。而在我看来,它仿佛一片沙丘,在巴塞罗那温暖湿润的风吹拂中,自然而然地形成高低起伏的形状。
因为沙丘是柔软的,如同柔软的曲线构成的阳台,铁艺绕成的面具、小鸟、花枝样子的栏杆,还有那些弧形的窗户。而且米拉之家的墙面是不受力的,整栋楼皆由立柱支撑,墙面可以随意改造变动,正如沙一般。
作为虔诚的教徒,曾经高迪打算在外墙放上一尊圣母像,但这个方案被米拉先生否定了。高迪极其生气,甚至想放弃这栋楼,虽然最终被劝阻,但米拉之家也成为了高迪设计的最后一个私家住宅。
天井和大厅:沙丘包围的绿洲
穿过铁艺大门,走进大楼,就走进了米拉之家3个天井中最大的那一个。天井呈椭圆形,充足的阳光从此洒进内窗。
按照当时资产家时兴的住法,米拉之家的一楼是商铺,二楼是米拉夫妇的住所,一、二楼之间有一个隔层,三到六楼则是对外出租的公寓。因此在天井内,有一段专门的楼梯供米拉夫妇使用,而租客则需要乘电梯或走别的楼梯至自己的楼层。
电梯还被高迪特别设计成错层才有,这样一些租客必须走到别的楼层去搭乘,增加了彼此认识、交流的机会。
楼梯上摆满了绿植,朝内的窗户也有铁艺曲线绕成的栏杆。最特别是墙面上若有似无的蓝紫色,仿佛将莫奈的睡莲揉开了,绘在石墙上。
往四周看去,这色彩是从两扇大铁门驻守的入口处大厅延伸出去的,大厅的天花板与墙面也有温柔的水粉色,浅浅的绿色仿佛水草摇曳,淡淡的粉红如同花蕾初绽,还有蓝绿色如清澈的水流过——在起伏的沙丘内,藏着一座水草丰茂、自然清新的绿洲。
天台:守卫着巴塞罗那天际线的卫兵
按照游览路线,我们沿着楼梯往上走,匆匆路过阁楼,便到了米拉之家最光怪陆离的部分——天台。
和外墙一样,天台也是高低起伏的,波浪形的道路围绕着两小一大共三个天井。沙色的天台在我眼中依然是一片沙丘,在无所顾忌的阳光下更显得灼热。天井仿佛沙丘中塌陷的洞穴,阁楼的小窗户如同天井睁开的无数只眼睛,看着热流随波浪形的墙面涌动。
连接天台的6个楼梯口、2个通风口的道路,也连接起了30个奇形怪状的烟囱。它们是头戴盔甲的卫兵的样子,眼睛、鼻子无一不有,还有几位烟囱卫兵被贴满了啤酒瓶绿的碎瓷砖,像是作战时的某种掩护。
楼梯口和通风口上方也都做成了三维十字架或卫兵的样子,只是卫兵的形象略有不同。有的盔甲遮住了眼但漏出了嘴巴,有的呈现出螺旋状、外表贴满了碎瓷砖,有的则好像蒙克的《呐喊》,张大了眼和嘴,不知在呼叫着什么。
这些卫兵或单兵驻守,或列队战列,严肃、忠实地守卫着米拉夫妇的婚房与婚姻,守卫着这片荒芜、柔软、炙热的沙丘,也守卫着从天台一览无余的巴塞罗那美丽的天际线。
实际上,从此处能望见的圣家堂的受难立面的士兵形象,灵感据说便来自这些卫兵。
阁楼和房间:摆不了钢琴的曲面墙
从天台下来,便是红砖砌成的阁楼。在天台上看见的天井里,那些眼睛一般的小窗,就是阁楼的采光来源与通风口。
和巴特略之家一样,阁楼依然是悬链拱的造型,如同一头巨兽的胸腔,作用也是储物、洗衣。不同的是,米拉之家的阁楼更大,深沉的砖红色也与沙丘的氛围更为搭配。现在的阁楼里展出了米拉之家的模型,并有视频介绍这栋建筑的构造与建设过程。
米拉之家如今只有底层、天台、阁楼与六楼开放。因为墙面不受力可随意改造,六楼被布置成几间20世纪初期巴塞罗那居民屋的样子。房间里摆着当时的家具、器皿,浴室有淡绿色墙面,仿佛还能闻到薄荷味香波的清新气息。
最重要的是,没有一间房是方正的形状,完全符合高迪的“曲线属于上帝”设计理念。于是有个流传的笑话说,有位女租客向高迪抱怨,这样曲线构成的房间不好摆她的钢琴,而高迪则回答:“那么你改拉大提琴吧。”
而我们最喜欢的是那些门窗的黄铜把手,有的是一颗心的形状,有的和巴特略之家是一样像一条小鱼尾巴,还有的上面如同有手指的捏痕。这些都是高迪特别设计的,以符合人手的曲线。
“大自然的搬运工”
往下回到底层,楼梯旁的墙壁上半部分被涂成绿色,下半部分则是波浪形的棕黄色,正如漫漫绿洲与起伏沙丘。
我想高迪的每栋建筑都藏着一片自然,圣家堂藏着森林,桂尔公园藏着蜥蜴、蛇与花,巴特略之家藏着龙与海洋,而米拉之家藏着沙漠与绿洲。
自然最美丽、隐秘、危险又充满无穷魅力的各个层面,都被高迪完整地发掘、精心地再现。而人类是来自自然的人类,无论住在多么车水马龙的城市,人类依然渴求自然,并在最自然的建筑中找到真正的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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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Luna 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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