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餐厅的小费文化处在动摇边缘。

周二，首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DC”）的居民投票通过了备受争议的 77 号动议（Initiative 77）。44353 票支持，36090 票反对。根据这项动议，所有商家都要在 2025 年 7 月之前将员工最低收入涨到每小时 15 美元。此后，特区的最低工资还将随通货膨胀上升。

77 号动议的重点是取消由“是否收取小费”决定的待遇差异。目前，特区设定的最低工资是每小时 12.5 美元，并已预定涨至每小时 15 美元。但对于向顾客收取小费的工种——比如餐厅服务员来说，当前的最低工资设定为每小时 3.33 美元，到 2020 年也只会涨到每小时 5 美元。事实上，餐厅老板也不一定要付这笔工资，只有在员工得到的小费低于这一数字时，老板才需要补足。

在美国，小费是服务员收入的主要组成部分。根据 BBC 2013 年的报道，当年联邦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是每小时 2.13 美元，加入小费后，服务员的平均收入增加到每小时 7.25 美元。给多少小费全凭顾客自觉——这项餐后的数学游戏造成了许多不愉快：一场约会可能因男方只付了 8.5% 的小费突然死亡。即使收到 10-15% 的小费，服务员仍可能面露不悦。通常，顾客给的小费金额约占账单的 15-25%。

77 号动议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形成了两个立场鲜明的阵营：一方是劳工权益团体，一方是餐饮业代表。他们在动议通过后迅速作出了回应。

推动这项改革的 Restaurant Opportunities Center United 发起人 Saru Jayaraman 认为周二的投票是历史性的：“选民们创造了历史，他们意识到单靠小费过活对许多女性、有色人种和移民来说意味着贫穷……我们可以减少餐饮业的性骚扰，让员工不再贫穷，同时帮助餐馆老板通过正当的方式赚钱。”

餐饮业主则强调，这场斗争还没有结束。动议还将由市政厅（D.C. Council）审议，政府有权推翻特区市民的意见。号称“世界最大餐饮业联合会”的全国餐厅联盟（National Restaurant Association）专门资助了一场“拯救我们的小费”（Save Our Tips）运动，为餐饮业主和部分员工发声。

事实上，“收小费的员工是否应享受最低工资”不仅是一场政治斗争，也是一个尚未完全解决的经济学问题。

77 号动议的支持者认为，小费并不是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还会迫使服务员卑躬屈膝地讨好顾客。这也是为什么 Jayaraman 提到了餐饮业的性骚扰和种族歧视问题。

餐饮业主则反驳称，提升最低工资是一项昂贵的改革。用工成本的升高会转嫁到消费者身上。另一种担心是，为服务员设定最低工资会降低顾客给小费的意愿。

就业机会是讨论最低工资经济影响的另一个重要变量——如果去除“小费”这一语境。与此相关的研究结论也不明朗。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经济学家估算，当该州的每小时最低工资从 2007 年的 7.5 美元升至 2008 年的 8 美元，餐厅员工的收入增加了 10%，但就业机会减少了 12%。当最低工资跃升至每小时 10.5 美元时，这些员工的收入将再增加 20%，就业机会也进一步减少了 10%。

华盛顿大学对西雅图市工资改革的研究也显示，最低工资的增加会导致雇主减少工时，从而减少雇员的实际收入。

杜克大学的经济学教授 Elizabeth Ananat 则对 77 号动议的经济学影响表示乐观。她指出，最新研究表明服务员将从改革中收益，获得更高的实际收入，同时并不显著影响整体就业率。但另有经济学家认为，这一乐观前景得益于当前强劲的经济增长——这暂时降低了失业风险。

一个有些令人意外的事实说明了这项改革的复杂性：一些餐厅员工站在了反对方的阵营。

《华盛顿邮报》在 DC 西北部采访了两家餐厅的员工。其中一家的员工表示，由于餐馆的经营没有起色，她的实际收入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减少了一半，这让她成为最低工资改革的坚定支持者。另一家餐厅的员工反对 77 号动议。目前，他每小时收取的小费高达 36 美元，对他来说，改变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换言之，不仅雇主与雇员之间存在冲突，餐饮业雇员内部也存在着显著的收入差距，从而影响了他们对 77 号动议的取态。

在 CityLab 作者 Kriston Capps 看来，77 号议题的命运根本就不应通过全民投票来决定。特区整体的高强度工作量已经让人们疲于应对，遑论深入阅读、思考不同主张背后的理据。正确的处理方式是把问题交给民意代表处理，举行听证会，广泛征求居民和专家的意见，以免善良动机造成不利后果。

题图为《布达佩斯大饭店》，来自：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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