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西贡附近,有着几座现实版犬之岛。
与韦斯·安德森的电影不同,这里不是垃圾岛改造的狗的流放地,被遗弃的宠物犬们才是被倾倒的垃圾。
12 年前,喜爱皮艇运动的西贡居民 David Roche 在西贡附近的岛屿上发现了这个情况。他对八座岛进行了调查,发现狗的数量有 80 只之多,其中有一些是岛上渔场和猪舍所遗弃的看门狗的后代,已经恢复了野性,但据 Roche 估计,还有大概四分之一是被遗弃的宠物狗。
Roche 发现,这些流浪动物几乎都会在 7、8 天内死亡。“那些遗弃宠物狗的人认为,狗狗在岛上会愉快地生活。不,它们不会。没有水,没有食物,受蜱蚊病的困扰,还有野狗的攻击,这些宠物狗无法在这岛上生存。”
有些主人为了逃避宠物的治疗费用,把狗扔到岛上任由自生自灭。几年前,Roche 在岛上发现过一只已经癌症晚期的狗,后腿瘫痪的它几乎不能移动。另一位志愿者 Debbie Chow 带它去看兽医,但最终还是将它安乐死了。
“狗到了岛上就没有办法离开,它们不可能找到回家的路。”
Chow 认为这是主人们选择把宠物狗带到岛上抛弃的原因。Roche 至今没给这些岛屿起名字,他害怕这会鼓励人们把宠物狗遗弃到岛上。
最开始志愿者的队伍只是 Roche 和他的妻子 Mary Jean Gaje 两人。除了台风三级预警的天气,他们都会乘坐皮艇前往这些岛屿,一周三趟,一趟呆 5 到 7 个小时,为岛上的狗带去食物和干净的水。后来志愿者 Chow、Ah Kwok 和 Ah Wing 加入,五个人轮班给流浪狗们喂食。其中两个岛上的狗已经可以通过捕食小野猪和蛇来养活自己,志愿者在这些岛上的工作主要就是巡视了,以确保没有新的宠物狗被抛弃到岛上。
Roche 以前会威胁那些遗弃宠物到岛上的人要起诉他们,不过近五年来这种情况几乎消失。他把这归功于西贡人对狗的看法的变化。“1968 年我们来到这里生活,当时西贡人对狗的态度就像对老鼠一样。”
考虑到狗岛上狗的数量日增,志愿者们一方面往岛外送出小狗,仅 2009 年,他们就为大概 200 只小狗找到了新家,另一方面对那些惧怕人类和野性难驯的狗用 TNR 的方法进行绝育,送出岛进行阉割、接种疫苗、植入芯片后,再送回岛上。
除了捕杀、安乐死,TNR 是目前各国动物保护协会最推崇的方法,指三个字母指代 Trap-Neuter-Return,也就是诱捕-绝育-释放,后来加入了 V(vaccinate,接种疫苗)。这是一种比较人道的控制流浪动物数量的做法,最早在 1980 年代后期和 1990 年代早期,由美国一些动保组织开始推动。
而包括医疗和食物在内的支出,都由 Roche 自费解决,他每年要为此花费 14 万港币。
尽管志愿者们很有奉献精神,但 Chow 认为,责任不应当只是民间团体来承担,政府应当带头落实并推广 TNR 方法。
在香港,对流浪动物的一般处理方法是,渔农自然护理署(以下简称渔护署)接到市民举报,派人对流浪动物进行,滞留 4 天无人认领后,进行安乐死处理。对于可供领养的流浪动物,渔护署会与动物福利团体合作,安排免费绝育服务。
近年来,由渔护署处理的流浪动物数量逐年下降,从 2010 年的 10467 只,到 2011 年的 8983 只,再到 2016 年只有 2263 只。但 TNR 处理方法至今没有普及开来,目前为止,香港只在 2015 年时批准了两个官方的 TNR 试点项目,一个由香港爱护动物协会(SPCA)在离岛区进行,另一个在新界元朗,由保护遗弃动物协会(SAA)负责。
2000 年起,香港爱护动物协会就开始游说香港政府对流浪犬进行 TNR 处理,直至 2012 年,爱护动物协会和保护遗弃动物协会合作的一项提议几乎成功。当时渔护署圈定元朗、西贡、南丫岛三处进行为期三年的 TNR 试点,但计划最终未能获得区议会的支持。元朗的区议会议员 Zachary Wong Wai-yin 表示,实际上渔护署对于落实这一计划并非真心实意,一些政府官员仍认为直接捕杀更有效。
爱护动物协会的 Fiona Woodhouse 博士认为,政府应该采取包括 TNR 在内的多种处理方式来解决流浪动物的问题,而不只是单纯的捕杀。而且绝育比起直接捕杀来说,是更经济有效的做法。
2010 年到 2012 年间,渔护署在这方面平均每年开销达 130 万港币。Woodhouse 博士表示,TNR 主要是志愿者自愿进行的活动,并不是花纳税人的钱。要维持稳定的流浪动物种群数量,采用直接捕杀的方法需要人道处理 50% 的流浪猫狗,但采用 TNR 手段,绝育率 35%以下就可以达到控制目的。
不过爱护动物协会的落脚点还是对流浪动物的人道主义关怀。Woodhouse 博士说:“如果进入政府(目前)的管理系统,为了控制数量,这些流浪动物的结局将是被捕杀或被安乐死。从伦理角度讲,我们更希望这种数量控制不是致命的。它应是真的为动物福利和公众健康考虑。”
另一个阻碍 TNR 志愿活动推广的是《狂犬病条例》。
该条例要求,所有五个月以上的狗都要接种疫苗,申请许可证,植入微型芯片。也就是说,当志愿者带流浪狗去兽医处进行治疗时,他必须在兽医诊所登记他的名字,微型芯片将识别志愿者为主人。流浪狗被释放后,志愿者将为流浪狗未来的一切行为负责。而流浪狗的数量是巨大的,志愿者是有限的,为了提供免费的流浪动物绝育服务,香港非盈利性的兽医服务协会几乎每天都在违法进行 TNR 活动。
保护遗弃动物协会的首席执行官 Fan Wan-ching 说:“香港 80%的宠物都植有芯片,如果宠物在街上伤害了别人,受害者可以向主人要求赔偿。但在现有法律下,一个被阉割的流浪动物如果咬伤了人,被起诉的就是志愿者和 NGO 组织,NGO 组织无法承担这样的潜在成本。”
但 Roche 依旧会把西贡犬之岛的志愿活动进行下去。
“我只是因为这件事不得不做才这样坚持。如果我不做,它们就会死。它们有活着的权利。”
题图来源:豆瓣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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